严乐熹绝不会认错人,那是她结婚三年的丈夫,讨好女人时的动作神态都如出一辙,更何况旁边那个娇娇柔柔的小妹妹她也见过,曾经在瑞麟的酒会上挽着陈亦弢的胳膊,亲亲热热叫过他“叔叔”。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怎么下得去手。”也就和他的小侄女侯季玟差不多年纪,绝不会超过20岁。
严乐熹觉得很可笑,她和谢烽清清白白都能被黑,那贺承洲这样算什么?关心下一代成长,爱护祖国的花骨朵?
“严女士,严女士,你在听么?”
“哦,你继续……”离婚律师又重复了一遍,“在离婚诉讼中,以侵害他人合法权益或者违反法律禁止性规定的方法取得的证据,不能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依据。”
“也就是说,我大姑子偷拍的东西是无效的?”
律师很肯定的回答,“按照你的描述,即使偷拍行为有效,也不能进行佐证,毕竟照片的内容并不存在亲昵行为,也就没有所谓的婚内出轨了。”
“行,那我就放心了。”严乐熹花钱雇了离婚律师,就是想在这场诉讼中稳赢不输。
回家洗澡换了一身战袍,严乐熹将状态调整到最好,下午要和丈夫见面,不能再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两人约好在街拐角的咖啡厅里碰面,这个时间的顾客极少,服务员都懒洋洋的,圣诞节的姜饼小人挂旗还没有拆,又在梁柱上缀满了如意吉祥的拉花彩球,中西合璧风居然看着还不错。
“一杯榛果拿铁,谢谢。”严乐熹坐下来,羊绒围巾解下来披在肩头,挡住了饱满浑圆的胸线。
陈亦弢确实瘦了,两颊微凹,鼻翼干皴,不过岁月对男人总是宽容,即使这样也没有显得多憔悴,反而更添沧桑感,“去青阳挂职数月,不是没有收获的,我主抓的新农合工作刚刚受到了上级领导的嘉奖。”
“恭喜。”
“所以有机会的话,还是会调回到省内任职,不会让你在家独守空房太久。”后面这句话是带着三分笑意说的,大约是在试探严乐熹的态度。
严乐熹轻轻地搅拌着咖啡,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咖啡不错。”
“做了主管工作忙么?一个女人不需要那么拼。”说着还想去捏乐熹的小鼻子,被她一闪躲了过去。
刚对别的女人做过的动作,又用到了她身上,真是恶心的慌,“忙,但很充实。工作和事业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很庆幸,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说不清哪里就不一样了,allback的马尾,复古的方穗耳环,说话不疾不徐,整个人都稳重了很多,陈亦弢心痒痒的想,也比以前更美了。
陈亦弢再打温情牌,“到了外地我才发现,还是家里的饭香,还是家里的人好……乐熹,我们已经不年轻了,每个决定都要慎重……”
“我一直都很慎重,结婚的时候,你说不介意我离过一次婚,可事实证明,你和你的家人一直很介意;你也说支持我的工作,可我和茵茵的养生馆出了那么多事,你却反倒落井下石……好,就算这些都不提,咱们之间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什么?”
“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
陈亦弢嗤嗤的笑了,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和我提价值观?富强、民主、文明?严乐熹,你现在混了个研究部主管,就开始和我讨论价值观?”
“我没指望你能理解,因为你做人早就没有底线了,为了上位你可以今天讨好闻书记,明天就勾搭乔至歧,谁能帮到你,谁就是你亲大爷!”
陈亦弢脸色铁青,勉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重重的砸在桌上,“严乐熹,你是不是疯了?我没有追究你夜会情郎的事情,你还翻了天了!”
“这话不好听,是吧?”严乐熹看他恼羞成怒的样子虽则凶狠,其实没有一点儿底气,“你也不用吓我,非要牵扯到男女关系上来,我倒是可以帮你数数。用完即弃的谭心凝算一个,市医院的秦美人算一个,你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陈亦弢竭力保持着镇定自若,可心里却不免嘀咕,“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将他阴晴莫测的表情收入眼中,严乐熹知道自己猜测的没错,这个男人确实对年幼无知的少女情有独钟,“行了,我们还是好好聊聊正事吧,我这里有一份拟好的离婚协议,你如果看着没问题,最好还是签了……毕竟继续拖下去,也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以退为进这一手玩得很漂亮啊。行,我回去看看。”陈亦弢将协议书抽走,固守着他的傲慢,“乐熹,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将来要是后悔了,我未必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记着了,谢谢你愿意放手。”
陈亦弢嘴角抽了抽,毅然走出了咖啡店,空旷的大街上更显得背影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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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乐熹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竟然有些怅然,这段婚姻期许过、努力过、挣扎过,最终没能撑到最后,如果时间可以再回头,她不会再凭一时冲动嫁人了,多等一等,多看一看,才能遇到对的人。
“爸,我来看你了。”提着礼盒过来的严乐熹一推门,看见了在门厅局促站着的六叔公。
六叔公是外婆家的六弟,辈分虽然高,比严父也大不了多少,严乐熹在南盱镇时,就一直住在他的家里。那时候严父在淞市工作很忙,经常要加班出差,根本照顾不了女儿,不得已送到外婆家去带,可外婆年纪大了,真正操持家务的还是六叔公和六叔婆。
二十多年前的三百元不是小数了,严父每个月寄大半工资回家,就是希望六叔公可以善待自己的女儿,可惜当时小乐熹过的日子非常艰苦,吃穿都拣省的不说,镇上女孩儿都有的蝴蝶发箍卡通书包,也没人给她买,所以才会想到偷井盖换钱去学古筝。
现在想想小时候多傻,每年见到父亲的时候提一句平常的生活情况,严父就知道六叔公家苛待她了,可她那时候不懂这些,只觉得父亲寡言少语不敢亲近,让自己的童年过的磕磕绊绊。唯有裴爷爷对她很好,教她写字和读书,还做好吃的糖水荸荠给她吃,后来裴爷爷去世了,裴逊也离开了,她对南盱镇再没了牵挂,成年后一直没回去过。
“小熹啊,还认识你六叔公不?”
“认识,六叔公你好。”严乐熹淡淡的回了一句,就算不记那些陈年旧仇,也做不到特别热络。
严父示意她去里面看电视,自己在外面招待着客人,“六叔,你坐。”
“好,咱们好久没叙叙了,今年我大侄子到桐市来落脚,我就跟着过来看看。”
“那不错啊,你侄子在哪儿上班啊?”
“就是一厨子……”
严乐熹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内容,想着多半是为了侄子的工作来找关系,也就不搀和他们的事了。可过了半盏茶,六叔公又开始絮叨起来,“还是裴家的小子有出息啊,给镇上修了两条路,又盖了所学校,真是个念旧的孩子。”
“你提他做什么!”严父对这个第一任女婿殊无好感,也不愿谈论他的事情。
“我这也是不得已才找来的,镇上规划要拆迁,需要动到裴家的老宅,那宅子都多少年没人住了,又联系不到子女,镇上就派我来做个中人,看能不能找到裴家人来签个字。”六叔公说着取出一份拆迁协议,无助的望着严父,严父又望着女儿,显然在征询她的意见。
严乐熹想了想,将协议接到手上,“我想办法转交给他吧。”
因为六叔公的突然到来,严乐熹也没有机会和父亲说一说离婚的情况,不过严父看见今年女婿没有登门,多少也猜到了两人的感情无可挽回,“你都这么大了,如果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们也不会干涉。”
“爸……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这个社会对男性和女性的评价准则不一样,女性事业再成功,总还是要回归家庭的,爸年纪大了,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都是针对你的,你要能扛得住。”
“我扛得住。”严乐熹自嘲道,“也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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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了拆迁协议,她其实联系不上裴逊,只得先去找许幸苒,这小女人现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踪也是扑朔迷离。
“小苒……”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悉悉索索,然后是许幸苒有气无力的一声,“喂。”
“你在哪儿?生病了?”
许幸苒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嗯哼……我在淞市……”
“你还好吗?能联系到裴逊么?”顿了好久都没有回答,严乐熹怀疑是不是信号有问题,屏息静气的靠着听筒,似乎能听见浅浅的呼吸声,“喂,听得见么?”
“哦……我回头给你电话……”这一次开口,严乐熹明显听见了一个男人的闷哼声,对面什么情况立即心知肚明了。
“说好的节操呢!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呢!”真是哔了个狗,这大过年的不安分在家呆着,一个个春心荡漾的,都跑去不羁放纵爱自由,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电视屏幕上笑容可掬的主持人又开始千年不变的开场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在这美好团圆的时刻……”
“团圆个球啊!”严乐熹很想用靠枕砸他,可惜电视是无辜的,砸了它也不能改变单身狗的悲惨现状。
某电视台的小年夜晚会,真是不能忍啊,第二首歌就是《是不是这样的夜晚你才会这样的想起我》,这是歌名么?分明是绕口令吧!
“早知道就和lupe一起去酒吧欢度小年夜了。”朋友圈子里已经有人开始提前拜年了,拜年就算了,还有人发猥琐的动图小人要红包,扭屁股舞跳得很销魂。严乐熹没有细看,就选了转发,配的文字是“不给红包,打成熊猫”。
“丟啲啲”的提示音一响,四位数的红包发了过来,严乐熹一看联系人的名字,大刺刺的写着“贺总”二字,她有跟他要过红包么?什么时候的事儿?谁来给她一锤子打死她算了!
严乐熹装鸵鸟的打算将手机塞到靠枕下面,可电话还是突兀的响了起来,“乐熹。”
仅仅喊了一声名字,就让她泪流满面是什么鬼,严乐熹死死攥住话筒,故作轻松的开口:“贺总,这次年会没有看到你,大家都很想你。”
对面是低沉的哑笑,“我也很想你……们。”
嗷嗷,这不是我的本意,我没有任何暗示,智商已经告罄的某人,急的在家里团团转,不小心踢到了桌腿,“哎呀”一声疼的飙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