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乐熹继续蹲在包厢里,掏出一盒纸巾来慢慢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从知道贺承洲身份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算计他,革丨命先驱的四代曾孙,父兄都在军界担任要职,粟永年的女儿在他面前只能自称小妹,这样的家世放眼国内,也没有几个可以匹敌,和她之间更是天渊之别。
与其肖想一个不可能得到的名分,不如换些事业上的帮扶来得实际。她太了解男人那种求而不得的晦暗心态,一步步利用他的好感,博取他的信任,她要的不多,能力所及范围内的长久职位,比一块翡翠一座公寓更值得把握,她是离过两次婚的女人,她输不起。
贺承洲果然如预料的入了套,生活上对她嘘寒问暖,工作中为她指点铺路,在公布了研究部的人事任命之后,严乐熹就知道可以收网了。一切如计划中的展开,心思复杂的女人,贺承洲没有兴趣,毫不留恋的放了手。
她是个精于算计的坏女人,如愿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可现在她挺难受的,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一句“你不就是想睡我”用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她甚至不敢抬头,怕看见贺承洲眼中浓浓的厌恶……
“小姐……菜还要上么?”女招待看着一口未动的桌席问。
严乐熹又揪了一张面纸,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要,我付了钱的……都摆上来,我慢慢吃……吃不完就打包。”
原来“当时明月在”,就是一枚咸蛋黄蒸明月鱼(鳜鱼),“曾照彩云归”,就是糖醋浇汁彩云鲷(罗非鱼),你瞧,再美的诗句,真正揭开了也就是那么回事,感情也是如此。
贺承洲真的走了,不需要任何鲜花欢送,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连内部通告都没有发,就离开了桐市。直到贺总接连几日未露面,而总经理办公室做了重新装修,大家才知道曹副总正式成了公司代表,履行所有一把手职责,贺总不再兼任相关领导工作。
“走这么急,难道总部出事了?”
“应该不是吧,我听说贺总去的是淞市,没有返回总部啊。”
“那你说贺总还会回来么?”
“难说,反正没有带那位去。”八卦男努努嘴,对着严乐熹的方向。
长舌夫接茬,“你看她现在终于不穿裙子,改穿裤子了,估计是失了宠。”
“贺总那么有钱,肯定也捞够本了。”
尽管还有很多人对严乐熹的晋升口诛笔伐,都影响不了她顺利的出任研究部主任一职,并且将几个牢骚最多的老员工拔了刺头,更换了一批自己的亲信。
“贺总都走了,这个女人还这么嚣张!”
“我看这个严乐熹不简单,连老邓这样的资历都被她弄了下来,更别提那倒霉催的陈京了。”
“以前人家不显山露水,是因为根基不牢,现在人家可不会手软。你们要是看不惯她,可以直接去曹总哪儿吹吹风。”
可曹总的态度非常明确,在会议上公开表示,“我支持严主任的工作,也相信她一定会做出相应的成绩。”
“多谢曹总的信任。”严乐熹非常清楚,她唯一的优势就是参与过蝉花的原产地考察,如果不能将蝉花的研究数据拿出来,再怎么能折腾,这个位置也坐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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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乐熹提拔的两个人,一个是暨南科学研究所刚挖过来的研究员殷工,另一个是从老牌药企宏声制药跳槽过来的技术分析师郑工,专业水平都比较强,关键是对女领导没有明显的排斥,愿意服从新主任的差遣。
“新药材的科研专题就交给郑工牵头负责,对于蝉花的产品开发和工艺革新,始终放在部门资源配置的第一位,力争在一季度完成开发方案的首轮汇报。”
郑工没有异议,“可是新药材的经费不足……”
“至于申请经费不足的问题,我会向总经办协调解决,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确保工作的正常推进。”
研究部成员窃窃私语,“说的好听,研究经费的缺口至少有三百万,总部又不同意全额拨款,这笔钱可不好弄。”
“一季度的目标是她定的,她自己肯定要想办法完成。咱们就是普通的研究员,可没本事陪她拉扶持。”
严乐熹对下属的想法了然于胸,这个难关她是一定要攻克的,也是她立威的关键。上次她给了医学院一百万的意向赞助,这笔钱她不仅要产生效益,还要加倍收回来。
“谢副市长,关于科研项目扶持的申请,可以找您详谈么?”
“当然可以。”谢烽的态度如沐春风,严乐熹可不会自恋的认为谢烽是给她面子,多半还是看在裕和的名头。
严乐熹抽了时间,专门往谢烽办公室跑了一趟,“谢副市长,这是我们公司申报扶持的材料,请您拨冗看一下。”
“按照市里的扶持政策,与大专院校的课题合作和经费投入,可以获得当年投资额部分的税收减免。”谢烽坐到会客沙发上,接过材料翻了翻,“这个政策对裕和自然也是开放的。”
“太好了,我还担心我们的材料准备的不充分,赶不上年前的最后一次审批。”
“不用担心,能开绿灯的地方,政府一定会予以方便,我们也在积极的开展银行范围合作,增加企业的授信额度。”
严乐熹伸手去握,“太感谢了,您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客气了,上次和许总监一番约见,也有了很大的进展。”谢烽看了眼腕表,还是决定亲自送她下楼,“走,我送送你,边走边聊。”
瑞麟董事会一开始同意撤销裴逊的总裁职位,是迫于裘方岷在商界的影响力,可瑞麟在桐市的重大合作项目协议,都是由裴逊亲自签署的,全部都是以“通络丸”为主打产品的增值开发。桐市政府的态度很明确,只认“通络丸”的法定继承人,不承认其他接替者的有效性。
“这样一来,瑞麟董事会必定会慎重考虑,是不是重新召回裴逊。”
“虽然还没有召开董事会讨论,但事情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许总监日前已经赶往淞市总部,做最后的努力,承洲也一直为了此事奔波,上周才去了华东一带……哦,他应该跟你说过了吧?”谢烽很自然的又提到他,应该还不知道贺承洲已经放弃了对她的追求。
“恩,略有耳闻。”严乐熹也不怕他知道,这就是和正人君子打交道的好处,不用担心挟私舞弊,给自己添堵。
谢烽和她在大院外的一排香樟树下道别,“一旦审批通过,我就让秘书和你联系。”
“好的,谢副市长,您留步。”严乐熹昂首阔步的离开了,周围不远处有来历不明者,“喀喀”爆了两组闪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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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完这个棘手的问题,严乐熹开始考虑自己的离婚申诉了,上一次不成功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没有保留好有效证据,这次两人分居数月,二套居购房合同、水电煤气费缴纳单、异地工作的文书,这一些集中起来,再偏袒的法官也不能睁眼说瞎话,非得认定两人感情破裂不成立吧。
“陈亦弢,希望咱们都能过个舒心年。”严乐熹默默地祈祷着。
god显然没听见她的祷告,隔天陈亦茹迈着趾高气昂的八字步,来到了她的办公室,打量了一圈内部的装潢,“混得不错啊。”
“坐。”来者不善,严乐熹希望办公室的隔音能好一点,不要让她沦为同事的笑柄。
“研究部主管……好大的名头……”
“有话就直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陈亦茹啪的甩出一叠照片,她和谢烽或交谈或握手的镜头,散落在办公桌上,“仔细看看,看不清的话我这边还有。”
“呵呵,这能说明什么?”看到谢烽的身影,严乐熹很是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玩意。
“不懂?我来给你解释一下。”陈亦茹掏出一个记事本,逐条念道,“10月22号,你将养生馆的生意全盘脱手,但因为库存积压的问题,最后收到的款项并不多,大约只有十多万;11月15号,你付了新居的首付,余款选择了按揭方式;可到了12月底,你却突然付完了全款,而这正是谢烽到任不久之后的事。”
“你还真是查了不少东西。”严乐熹嗤笑。
“当然,你后来说去滇西出差,可返航的机票却是从淞市出发的,巧合的是……那段时间,谢烽也在淞市公干……足足两周的时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精彩程度完全可以想象……”
谢烽当时去了淞市,她倒是不知道,如果这样就能定罪的话,和她有牵扯的人可数不清了。
“当然,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是我亲眼所见,你和谢烽深更半夜在家门外偷会,虽然没有拍照,可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拍照。”陈亦茹越说越激动,还指着桌上散落的照片说,“你看看,谢烽一去新区视察,当晚你们两个人就共赴佳宴,那就一个缠缠绵绵啊。”
那是唯一一次和谢烽一起吃饭的时候拍的,谢烽可能是在夹菜或是取东西,手悬在她的头部位置,有点像在抚摸头发。
“是,您是长焦广角镜头,世间微尘都逃不脱您的法眼。”严乐熹被她卓绝的想象力倾倒,也为她卑鄙的偷拍行为愤慨,“这是你的揣测,还是陈亦弢的意思?”
“亦弢被你勾的五迷三道的,哪里还看得清你的真面目。”陈亦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怜亦弢在青阳市搞新农村合作医疗,天天下基层,没水喝没澡洗,脸都瘦尖了,你却在这里搞婚外情,当初要不谢烽捣鬼,这个副市长的位置可就是亦弢的了!”
“够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人品,以及谢副市长的人格。麻烦你出去,我要工作了。”
陈亦茹没有走,她很笃定严乐熹一定有了别的男人,不然怎么舍得她那完美无缺的好弟弟。“现在正是亦弢事业的关键期,我们全家上下都在努力帮他调回来,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我和他离婚怎么就落井下石了?我今天就告诉你,我这个婚是离定了。”真是受够了这一家子的咄咄逼人,非法跟踪偷拍不说,还敢拿这样的照片来威胁她。
“严乐熹,我们陈家可曾亏待过你,你现在就翻脸无情了哈,你想做□□,我就成全你。”陈亦茹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将一堆照片扫到了拎包里,又迈着气势汹汹的八字步出了门。
办公室外面的人,多少都能听见里面的响动,严乐熹这个脸是丢大了,“姐弟两个如出一辙,总是喜欢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按照陈亦茹的尿性,直接闹到公司领导哪儿去的几率不大,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逼她就范呢?严乐熹莫名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