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沈太太的床沿,柔声询问:“我可以开一点儿灯么?”她轻轻点头。我小心旋亮了一点点她床头那盏床灯的旋钮,考虑到她不愿见光的情形,我将灯对准了墙壁,仅留存可仔细瞧见她面色的光亮……
只见她额头中央有一条细细的红色血线,我心里预感不好,遂看向沈先生的面部,他额中亦有一条红线,只是颜色要淡上许多。
身子无病而羸弱、怕见光、额中红线,面色苍白;我确认般地抬起她的手,却见右手食指上,是未愈的伤口,血口子四周的皮肤肿着,还化着脓。
看了看这酷似我娘亲的面容,内心疼痛不止,我问她:“您,您是不是用自己血喂了阴灵?”
她一怔,苦笑点点头:“闵师父说得不错,请来的古曼童在一年前,便每日需用我的鲜血供养,一般是三滴,但他有时饥饿得厉害,不管不顾地就着手指便咬……”
我猜测这阴牌里寄存的魂灵,很大可能不是古曼童;古曼乃和佛性结缘,善良孩子的灵魂铸就,不可能用活人的血液滋养,这阴灵所认的宿主大概是沈太太,因而对她的身体影响也最大,每日指定着吸食她的指尖血……
我注意到她的脖子垂挂着一串珠链,下坠一块大牌子,遂问道:“我可以看看么?”沈太太点头,遂将珠链取下递给我。
珠链是由寻常玉石打磨的珠子串成一块儿,那块牌子外形透明,里边是一个可爱小孩子模样的雕塑,圆圆的小脸大眼睛灵动十足,保持盘腿而坐的姿势。
这个模样倒很像阴牌!正思忖着,那雕塑眼睛眼白部分骤然消失,变为完全的瞳孔黑,瞪大看向我,嘴大大地张着,一个嘶哑、阴森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去死吧!”
看起来,这个小阴灵不是一般的凶!
心里默念驱鬼咒,两巴掌扇在牌子上,阴灵发出一声尖叫,塑像的面容恢复如常……
我起身,对沈先生道:“我想去供奉古曼的房子里看看。”
沈先生点头:“没问题。”这间屋子,竟就在夫妇俩主卧的斜对角。
看来,夫妇二人是真心实意把这阴灵当成了自己孩子来养。
沈先生用随身的钥匙打开这扇紧锁的门,室内宽敞漂亮,除紧闭的窗帘让房屋黑暗不见光,却能看出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孩童房间。
墙壁通体被粉刷成漂亮的天空蓝,一应置放书桌、小床、衣柜、沙发椅等精巧的家具,环境也干净整洁。
“这间屋子我们从不让陈阿姨打扫,都是我与太太每日亲自整理,保持洁净舒适。”沈先生轻轻对我介绍。
我扫视了四周,注意到角落里设着一处佛龛。
佛龛的案前,也收拾得一尘不染,一应摆着琳琅满目的零食和玩具……
崭新的衣物也叠放整齐,就连睡衣,也置放着两套,佛龛前,香烛静静燃烧,一座虎头虎脑的孩子塑像坐落在龛内,从准备的一应物品来看,似乎都是小男孩的喜好之物。
此时,身上的背包咔哒一声,发出异动,我急忙拉开一瞧,果然是九寰仪饕餮部位的头张大了眼睛和嘴!
虽早已感受到此小小阴灵的凶悍,他却蕴含着圣灵之珠,我一个激灵。需集中十二分的注意力来对待他。
此房内邪气最重,我凝神以佛眼感知,终于看到一个矮小的身体,抱着双腿坐在佛龛的一侧。
他抬起头,瘦弱的脸上一双滴溜溜大眼睛,正怨毒地瞪着我,身上竟穿着佛龛供奉的一件蓝白条纹针织衫和卡其色裤子,是他!
我想到沈太太手指触目的伤痕,和沈先生夫妻所受的折磨,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笑道:“好哇,你可算现身了!”
沈先生也看见小男孩,蹲下身子,唤着:“龙龙,你出来了?”
男孩却面露凶色,向着沈先生一龇牙,窜至他身前,渗人的长指甲使劲一挠,沈先生忍不住低声惊叫,手背俨然出现了两道血红的口子。
沈先生和太太如此尽心地将这阴灵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养育和对待,他竟恩将仇报!我怒火中烧,大声讹道:“不想活了,大胆!”
手持拷鬼棒,毫不犹豫地在阴灵头上猛击三下,阴灵被击得连连后退,流泪逃到佛龛的塑像后,消失不见了。
此事已危及到沈先生夫妻安危,以及圣灵之珠,我得尽快回家准备驱鬼法事;自刚那孩子魂灵现身,我能确定这是巫师通过邪将之术,练就的小鬼,并非寺庙超度的古曼童。
虽都是孩子的阴灵,古曼童、性子良善具有佛缘,不乏行善积德后修成正果的例子,而小鬼多以人血供奉,能够助人达到一定目的,但随着时间推移,贪欲和所求会大大增大,他们多是贪婪和阴毒的魂灵,若驾驭不好极易被反噬。
而沈先生夫妇,应是请回了以小鬼冒牌的古曼童!
沈太太目前的情形,他们应已经遭到反噬,若不尽快驱除,迟早会殃及到性命!
我趴在地面,以朱砂画就两张镇邪符,贴在阴灵供奉的房间门口,对沈先生道:“沈先生,在我未采取行动前,您与沈太太再不要进入此地为好。”他立即点头答应了。
又至沈太太的房间,我将桃木剑悬挂在她的床头,安慰她别怕,我会尽快想法解决;她温柔地点头,连她自己也不曾发现,她看我的眼神竟流露着下意识的慈爱,我不敢长久看我娘亲的这双眼睛,对他们快速地告辞……
沈先生却坚持送我走出别墅区外,他的双鬓已见少许的白发,我的心被揪成一团。
司南在驾驶座感应到我异样的神色,眼神略略担忧,但他什么也没问……
一回到清音堂,司南对前院的慕容霜使了个眼色,慕容霜默然无语地起身牵着我的手回馨宁院。
一进屋,我浑身颤抖,奔袭来的眼泪再也忍耐不住;他心疼将我揽在肩头,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我抽噎着,对他道:“小霖,我在事主家,仿佛看到了爹爹和娘亲。”他皱眉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哭着,将与沈先生,太太初见时,那些难以解释的未知元素讲给他听。
讲完,我趴进慕容霜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他温存地不断轻轻抚我的后背,电话叮嘱玲珑我有些感冒,我们的晚餐送到馨宁院便好,而后寸步不离的守着我,身旁围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暖香,一直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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