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沿路同志接力式的护送下,刘思远一路经过山西,河南,河北等地顺利的到达北平,又从北平乘坐火车到了天津。
1938的年初,尽管在日寇的统治之下,但时近年关天津车站上还是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车站外贩卖各色小吃和香烟的小贩混杂在行人中高声叫卖,倒也很是热闹。虽然还是冬天,清晨的冬阳照在刘思远身上竟使他感到了一丝暖意。
刘思远信步走出车站,走到一个黄包车前。那车夫赶忙上前哈腰问道,“先生,您去哪?”
“到耀华学校要多少钱?”
“哦,那地方在英租界里,您给五个铜板吧。”
“好,你把我拉到学校门口,我是第一次来天津,不熟悉路。”
“好叻,先生您请上车,保证拉倒地头,不过先生得把证件准备好了,那里英国人的巡捕随时会检查的。”车夫说罢请刘思远上了车子,拉着车子小跑了起来。
刘思远闭目坐在车上,心中仔细回想着接头暗号,组织上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在耀华学校教书的工作,接头的人也是耀华学校的叫陆明的一名教师。按道理他知道自己今天会到达天津,应该会在学校等着自己。
正在想着事情的刘思远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忽然感到车子停了,车外有人喊道:“车上的人下来,拿出证件,检查。”
刘思远睁眼一看,一名身着英式警服的中国人正冲着他嚷嚷。
刘思远无奈,走下车子从长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交到那警察手里,那警察接过证件打开看看上面的照片又看看刘思远,不耐烦的摆摆手,“好了,走吧,走吧。”
刘思远再次上车,车夫带着有节奏的小跑拉着他继续前行。
不一会车子停下,车夫放下车辕,对着刘思远说道:“先生,这就是耀华学校了,您请下车吧。”
刘思远下了车子,掏出五个铜板交到车夫手里,抬头向前方看去,只见一排双层红砖楼中间夹着一个大门门边的石柱上挂着一个大木牌上面写着河北省立天津耀华学校几个大字,门前站着一个四方脸,个子不高的中年男子,男子手中还握着一本书,虽然距离还有点远,看不清书名,但刘思远一看到他就确定这就是天津地下党组织派来接应他的同志。
他快步做上前去,这下看清楚了,正式接头暗号,一本几何原理。刘思远走到男子身前说道:“耀华学校的数学老师好像不太够啊。”
那男子笑着看看他答道:“不过国文老师倒是有不少。”
说完伸出手来,“欢迎你啊,刘老师。”
刘思远也赶忙伸出手来,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走吧,进去再说。”接着中年男子就要帮刘思远提箱子,刘思远赶忙推谢,男子也不再坚持,引着刘思远从侧门进入学校。直到后面的一排小楼下,男子掏出钥匙打开其中一间房门带着刘思远进入其中。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靠后墙摆着一张木床,木床上铺着崭新的白色被褥和枕头床边有一个小木柜,门口的窗户边摆着一张长桌,桌前还有一把椅子,再就是一个脸盆架还有一个木制的衣架。房屋中间有一个小铁炉子,长长的烟囱从后墙伸了出去。
“怎么样,刘老师,还行吧,以后你就住这里了。”男子微笑着对刘思远说道。
“很好了,比我在那边好多了,谢谢你了,张老师。”刘思远赶忙答道。
“这样,桌上的暖瓶里有热水,你先洗把脸,休息一下。一会我让校工给你送些煤球来,点着炉子让房子里暖和暖和,下午我带你去见见赵校长,他可是咱天津的名人。还有晚上还有几个亲戚需要走走,后头我带你去,好了,钥匙我就放桌上了,你收好,我还有一节课要讲,就先不陪你了。”说罢再次伸手与刘思远握了握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刘思远将地上的藤箱放到床边的小柜上,打开取出一条毛巾来,提起暖壶向脸盆里倒了些水。稍稍有些烫的热水扑在脸上,刘思远顿时感到舒服了很多,这一路行来,车载步行的,还要通过好多的关卡,现在总算安全的到达了。但他心里也明白,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洗完脸刘思远顺便又烫了烫脚,热水烫在脚上那种舒服的感觉几乎使他**了起来。
不一会一名校工送来了半车煤球,刘思远看到别的房门边堆放的煤球,于是也便学样和校工一同将煤球堆在门口的窗台下。那校工还拿来些木柴,木屑等引火之物并帮着刘思远生着了炉子然后告辞而去。刘思远回屋洗净手上的煤灰,躺到了床上,闭眼休息起来。不一会竟是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以后笃、笃、笃的敲门声将刘思远从梦中惊醒。他连忙跳下床来,走到门边拉开房门,却见张老师一手提着一个木质饭盒站在门口,身边还放着一把铁皮水壶。刘思远赶忙提起水壶把张老师迎进屋里。
“怎么,刘老师,睡着了啊。”
“是啊,本想躺躺就起来,也不知怎的就迷糊着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事,这还是很安全的,你一路赶来想来也没休息好,不过可要先吃饭啊。”说完张老师将手里的饭盒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盘馒头和一份菜来。
“快坐下吧,先吃饭。”说着把刘思远拉到桌旁的椅子又从饭盒里拿出一双筷子塞到刘思远手里。
刘思远望着张老师的笑脸,连忙说:“那您呢,一块吃吧。”
“不了,我在食堂吃过了,这是专门给你带的,你就快吃吧。吃完再睡会,下午我再来找你。”说罢便转身离开。
刘思远从窗户里看着张老师远去的背影,鼻子也不禁有些酸酸的,他笑起来那种暖暖的感觉真像自己的大哥啊。记得自己小时候淘气爬树受伤时,年长自己十岁的大哥也总是带着这种暖暖的微笑为自己包扎,安慰,这种感觉多少年未曾有过了,三年还是五年,自从自己进到太原师范读书就很少再见到大哥了,即使再见面也是匆匆而过。尽管在延安时老师和同学对自己也很关爱,可那是同志间的感觉,而张老师带给自己的却是那种像亲人般的温暖。
吃罢饭刘思远收拾好碗筷,又感到有些困了,想起张老师说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话,躺到床上回想着幼时的画面不知不觉中又睡着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刘思远醒了过来,房间里暖和起来,他向炉子里添了些煤球,将水壶放到了炉子上,水壶里是满的,看来张老师是个很仔细的人啊。
刘思远拉开椅子坐在桌旁打开一本书来,脑袋里却想着临行时陈主任的交代,“到了天津首先要和天津的同志接上头,有些具体任务他们会交代与你,记住打入日伪内部是首要的,情报工作先不要急着做以免引起敌人的注意,等到一切都熟悉了再向外传递情报。任务虽然重要,但保护好自己不要暴漏才是最主要的,组织上辛辛苦苦培养你们,一定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只要人在了,一切工作才能开展起来。”
正想着的时候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刘思远向窗外望去,青色的衣衫可不正是张老师吗,他马上站起来拉开房门迎了出去。
“大哥。”
张老师一愣,莫名其妙的看着刘思远。
刘思远面上一红,也是说不出话来。张老师没有说话,上前拉着刘思远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刘老师,怎么回事?”张老师一改之前的和悦态度,压低声音严肃的向刘思远问道。
“对不起,张老师,您给我的感觉实在太像我的大哥了,我也不知怎地,方才一见您竟失言了。”刘思远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低着头轻声说道。
“你这个同志啊,真是的,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大忌吗?我们地下工作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一定要保持头脑的清醒,万不可带出个人感情来。从家里传来的消息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同志,你怎么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呢。”张老师毫不客气的对刘思远进行了批评,尽管声音很低,但却是充满了严肃和不容置疑。
“是,张老师,我错了,今后坚决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刘思远抬起头来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张老师。
“好了,知错就改就好。”张老师看着刘思远那双充满坚定的眼神,神态也开始缓和了下来。
“走吧,正好现在赵校长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他。”说完拍了拍刘思远的肩头,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微笑来。
两人穿过校园中的一片树林,来到了一座三层的小洋楼前,张老师走上前轻轻的扣了扣大门,不一会大门打开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站在门口看到两人笑着说,“张老师来了啊,这位一定就是新来的刘老师吧,好年轻啊,快进来,赵校长一直在等你们。”“赵夫人,您好。”张老师微笑着应道。刘思远一听便知是校长夫人在一旁也连忙施礼。两人走进屋内,屋里沙发上正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黑色的西服衬得他无比干练。见到二人进来站起身大笑着迎上来,“来来来,快请坐,我一听敲门就猜到是你们来了。”
待两人坐下后,赵夫人为他们端来了热茶,便转身上了二楼。
“你就是新来的刘老师吧,听说你曾在日本留学,不知你对日人有何看法?”赵校长说话也不客套,冲着刘思远看门见山的问道。刘思远对赵校长的直白感到一丝惊讶,尽管他知道赵校长是有名的爱国人士但自己身份特殊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刘老师刚从太原来此,对天津时局不太清楚,校长勿怪。”张老师见刘思远一时目瞪口呆赶忙圆场到,心中不禁暗自叹气,这个同志到底还是有些年轻,随机应变的能力有些差,还需要好好教导教导。
赵校长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他早就猜测张老师可能就是共产党,但他对共产党的抗日纲领十分赞同,于是也变视而不见,还经常为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能和张老师一起来的人也十有八九是共产党人,所以对刘思远的反应也感到正常,便一笑置之。便不再提及当下时局的话题,以免尴尬。
三人聊了一会,赵校长本就聘请好刘思远做六年级的数学老师,见刘思远刚到,对一切还不熟悉,便让刘思远休息两天后,由张老师带他去上任授课。
张老师和刘思远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赵校长也不再挽留,赵夫人从楼上下来将二人送到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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