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契约 【第三十五章】漫长的一夜（三）

    裔凡转身伏房门上谛听着，闻里面静寂无声后，轻转门柄，闪身溜了进去。

    房内的四壁前都镶着书柜，海量的书籍与精致的工艺品颇具雅韵地叠列着，透亮的落地窗前设着一张小巧的红木桌，桌上的净瓶中展着一朵孤傲的白玫瑰，一旁搁着精美的相框。

    桌中央有一本陈旧而褶皱得破裂的皮本子，里面书着女人秀美的字迹，最后一页写到：“小仁，你终于快要出世啦！妈妈很高兴哦，虽然这大半年你一直在妈妈的肚里调皮得很，让我尝尽苦头。但老人们常说，妊娠反应越大，说明这孩子越是聪明伶俐！我想你一定是个机灵的孩子。所以长大后，一定要像你爸爸一样充满仁义，成为一个杰出的人哦！妈妈一直是这样期待着，所以帮你取名叫‘仁杰’，不知道你是不是。”记到这里却戈然而止。

    裔凡合上皮本子心道：“这应该是顾方舟亡妻的日记本，看着最后一篇，不知为何似乎没有做完。”他在房内继续搜寻着，蓦然摸到书架底层小方阁内摆的一个硬物，他用力扳了一扳，那东西始终纹丝不动。他定睛仔细地瞧着这座铜制深褐的小天使像，见底座那有细微旋转的痕迹，他又尝试着左右转动它，这时眼前这座书柜发出沉重的声响，背面竟露出三、四级下沉的台阶，里面幽深得漆黑一片，他壮着胆探进去。

    这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约踏过三十级台阶后，尽头那有一扇十字交错的铁门，借一旁墙上盏托里摇曳的烛火，发现铁门顶上嵌着圆弧形的刻仪，上面的指针拨在一百五十度的开角处，而铁门后是一台老式升降梯的通道。

    裔凡犹豫了下，扯开铁门，沿着通道爬下去。待脚底踩实后，趴在升降梯的顶部，环视四周，惊讶地发现地上跪伏着数以百计的透明人形，这一幕格外熟悉，因为不久前就曾在西郊综合医院的庭院里见过，只是此刻它们脚下的星芒阵是深深刻镂着的，并且不带任何光芒。

    前方最深处，依墙耸立着一座巨大环状透明的钢化水缸，里面浸着一个乌黑长发女人，她悬挂在正中央，浑身连着数不清的针管。

    裔凡离那有些远，仅借着水缸内散出的微弱光线，模糊地望见缸前站着两个人影，像是顾方舟与郑秘书，一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也瞧不清缸中女人的相貌。

    “啊……”屋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顾方舟与郑秘似乎也听到叫喊声，急忙朝升降梯快步走来，裔凡立刻再次攀上通道，快速拉回铁门，原道返回疾步离开书房。

    别墅外的尖叫声吸引着大家的目光，更有不少好奇的人走出屋外张望着。

    一个透明的身影从裔凡眼前一闪而过，他急速追着它来到三楼，发现顾少卧室门口倒着两名保镖，他们眼神呆滞，他探了探他们的脉搏，发现无碍后，一脚踹开房门。

    顾少正迫切地拨开身上的衬衣，兴高采烈道：“古有小宝一夜御七女，今儿我虽不如他，但也心满意足得很！美人儿，我来啦！”

    忽见裔凡闯进房内，勃然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敢闯我房间，不想活了吗！快给我滚出去！喂，小马！你们两个窝囊废，连扇房门都守不住吗？”话音未落，顾少双瞳突然变得空洞无神，就像失了魂般，身子不由自主地跪坐在地。

    裔凡手中瞬间幻出三柄岩石突刺射向顾少的身旁，大声逼问道：“你是谁？”

    尖锐的突刺似空气般直接透过那人身上，击裂窗口的玻璃飞射出去，那人将顾少扛上右肩。

    裔凡当即幻出散着黄光的三星芒阵道：“三星·岩镣”，只见地面与墙面上伸出多只岩石手欲擒住那人的双脚。

    那人轻盈地避让，跃上窗口，见裔凡健步如飞地冲向他，他用左指轻点虚空。

    原本歪倒床上的三个女孩，忽地起身扑向裔凡，他的脚被她们紧紧拽着，她们除得只剩单薄的内衣，意乱情迷地缠上他的躯体。

    裔凡突感双唇湿润地一紧，口中立刻多了根细巧的绵舌，他赶紧推开紧贴自己的脑门，瞧清是罗小茉后，斥道：“喂！罗小茉，你干吗呢！给我清醒点！”

    罗小茉眼神迷离地呓道：“吻我……”

    裔凡见那人带着玻璃跃出窗户，急道：“喂！你们吃错药了吗？快放开我！”但她们仍紧锁着自己不肯撒手，无奈之下他抬手轻敲她们的后颈，一起击晕后，用棉被裹紧她们放回床头，跟着也跃下窗台朝那道透明的身影追去。

    顾方舟快步来到屋外，身后跟着不少持械的保镖。

    门庭前端坐着五个无首的人，他们手中依旧握着乐器，喉颈喷溅的鲜血与身后泉池的水柱相互交融着……

    所有灯光猛然暗下，顿时屋内屋外乱作一团，哭喊声、作呕声、疾步声此起彼落地交杂在一起。

    空中响起阵怪笑声道：“顾先生，你真是个没品味的人，这音乐奏得实在太烂！毫无艺术感可言！”

    顾方舟诧异道：“就因为这个，你杀了他们吗？”

    那人反问道：“顾先生，你懂艺术吗？”

    顾方舟恼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喜欢玩顾某人吗？”

    那人讥讽道：“噢？好像是顾先生在玩我们吧？”

    黑暗中甩出十二个头颅，拖着血痕，骨碌碌地滚到顾方舟的脚尖前，他们瞪着双眼，模样甚是凄惨。

    顾方舟心中大惊失色道：“他们怎么都死了！”昂首强作镇定道：“阁下，你们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你们的，能否再给一日？”

    那人不露身形，阴森道：“嘿嘿！在给一日，若你完成禁忌之阵的召唤后，那东西对我们还有何用？顾先生，难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顾方舟面容变得阴晴不定，似乎在思考着对策。

    黑暗中“啪”得闪出一根细铁绳，卷走一无首尸体手中的小提琴，阴阳怪气道：“由于你的拖延，又浪费了我们一天宝贵的时间。这次我们不得不将你的儿子做筹码了，若明早还不交出我们想要的，那接下去就帮你儿子收尸吧！不过是切成一片一片的，咯咯咯咯！是不是很有艺术感呢？”

    顾方舟杀气腾腾地挥了挥手，四个黑衣壮汉急速冲进黑暗中声音传来的地方，半晌功夫，只听到那四人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那人讥笑道：“你还真不甘屈服！我敬佩那些弱小，又总爱抗争命运的人！所以送你一句话，伊人已逝，覆水难收，天意不可违！记得，别再玩花样了，你不想连唯一的儿子也失去吧！”

    空中渐渐奏响莫扎特柔美的第三协奏曲，旋律声愈走愈远……

    当灯光再次明亮时，染红的喷泉池中飘着四颗保安的头颅，雕塑上诡异地悬着四名保安的尸体，而池口边围着双跪的十二具无首尸体，顾方舟怒叱道：“你们还都愣在这干吗，还不快去找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