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不该……”不该把藏着掖着十几年的秘密轻易让外人知道,奔雷忧心忡忡。
姬玉良微微一笑,无意识盯着自己有节奏敲击着桌面的手指的眼眸却空洞的毫无内容,喃喃道:“是啊,我已经感到了后悔,但愿还有补救的机会。”
奔雷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皇上您难道要……”
“不错!”姬玉良突然一改颓态,身体前倾,两眼放光,像是频临溺死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机会难得,我不能放弃。”
“可是……”
“没什么可是。”姬玉良身体重重后倾,仰卧在龙椅里,怔怔的盯着御书房的墙顶,仿佛那里突然有让他醉心的画卷一样,用没有温度和感情的声音道:“我一定要尝试一下,不惜任何代价!”
夜空下,半透明的身影在皇宫里游荡。
“阿嚏!”
沉鱼拢了拢身上火红轻薄的衣衫,咦,来自冥界的她,怎么会感到一丝丝凉意呢?这么说不对,让她感到冷的,恐怕是来自内心的忐忑不安吧。
飘荡在空中的曼妙身体陡然停住,沉鱼难以置信的摸摸自己的胸膛,她居然在害怕?这怎么可能?愚蠢无知的人类见到她只有鬼哭狼嚎的份。
沉鱼安抚了一下莫名悸动的心,熟门熟路的来到林鱼儿的偏殿,虽然冰舞让她不要小孩子气,可她就是忍不住啊,风流倜傥冥王陛下她还没有勾到手,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捷足先登了,难道说那个林鱼儿比她沉鱼的魅力还大么?
就算如今冥界已经易主,冥王更是下落不明,可这并不影响沉鱼那颗爱慕冥王的心。
正要冲紧闭地房门吹气,却发现房门上贴着一张奇怪的符纸,只怕又是不知从那个废物手里弄来的驱鬼符。
那符纸看起来碍眼极了,沉鱼轻蔑一笑,慢条斯理伸出青葱般的玉手,一把将符纸撕下,却不曾想,符纸在触碰到手的一刹那倏然燃烧起来,灼热刺痛感从手指蔓延至全身。
遭了,那燃烧的不是火,而是某鬼的法力啊!
沉鱼花容失色,想要摆脱符纸,符纸却像是长着利牙的怪兽,紧紧咬着她的手指不放。沉鱼惊恐的一头扎进水里,火明显不是凡间普通的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演越烈。
沉鱼欲哭无泪,照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因为法力枯竭而死,她又气又急,然想尽了办法依然甩不掉符纸。
这次真要完了。沉鱼悲哀的想,她不甘心,她还想再见冥王一眼,当面质问他,自己究竟哪里不好,他要无视妩媚动人、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的自己去娶无知脆弱肮脏的人类公主?
明显可以感觉到体内的法力像是被放在锅灶里的柴火一样被燃烧殆尽,她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被掏空,身体绵软无力的漂浮在半空,几近透明,眼皮沉重的像是肩负了一座山的力量。
我不要死,沉鱼虚弱的想,要死我也要死在冥界,我才不要死在人间,不要……
绝望间,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高大修长,衣袂翻飞,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慑气息。随即,好像被放在火上烧烤的疼感陡然消失。
沉鱼即将溃散的意识凝结到一起,美目蓦然圆瞪,她怔怔的望着眼前人,嘴角噙着欣喜若狂的笑,喃喃道:“冥王?冥王是你吗冥王?”
扑过去想要抱着他,自个儿的身体却轻飘飘的穿过那个高大的身体。沉鱼不觉一愣,这才发现,眼前的人哪里是冥王,分明是那个守护在假瑜国公主身边、让她除冥王之外第二个深深感兴趣的男人,末魇。
怎么回事,怎么连他也看得到自己?
最后残留的意识里,沉鱼怔怔想,人间居然变得这么凶险,藏龙又卧虎……
末魇蹙起眉,看着从沉鱼指尖扯下的符纸,神色肃穆。白字黑字的符纸,将沉鱼体内的法力通过燃烧的方式转存进符纸里,墨黑字体逐渐呈现紫红色。
气运丹田,以掌心吸收符纸内的法力,直至字体再次转变为正常,手轻轻一扬,符纸完好无损的归为至门上,继而将沉鱼几近虚无的魂体收到一个荷包大小的锦袋里,侧耳聆听了一下周遭动静,脚尖一点,转瞬消失不见。
末魇前脚刚离开,后脚一个黑影快速向这边赶来。
来人五十多岁,双鬓斑白,正是顾老爷。
眯着眼睛端详着好端端的符纸,匪夷所思的摸着胡子。明明感应到这个方向出现了阴魂之体,难道是他的判断出了错?
看来,他确实是老了。
未点烛火的藏月殿内,窗户大开,夜风管涌而进,重重纱幔恣意舞动。青璇抱着腿坐在软椅里,长长的白袍拖沓坠地。怅然若失的摸摸自己红晕未消的脸,头昏沉沉的,仿佛刚刚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末魇说,我带你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被他一提,她竟也开始神往。好在,她的理智安抚了他的冲动,她不能单凭自己的一时痛快置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儿不顾,若如此,她跟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不惜残害无辜百姓的姬玉良有何区别?
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末魇的气息,之前不管她怎么哀求末魇都不肯松开圈住她的手臂,就在她犹如温顺的小绵羊缩在他的怀里昏昏然之际,他却突然放开她,丢下一句“你快点回去”就朝某处飞身掠去,那样子,像是静候的猎人终于发现了上钩的猎物。
青璇当时很想追过去,不过还是乖乖地回了藏月殿。出了一会神,猛然想起末魇身影奔赴的方向,好像是林鱼儿住的偏殿。
为了避人耳目,姬玉良煞费苦心。明明是姬鱼儿,却不得不随母姓姓林,叫林鱼儿。
那是一个骨子里流着尊贵血液与生俱来高傲的女孩,却喜欢上了末魇,而青璇亦是因为跟她长得像才得以认识末魇,缘分有时候真是奇妙的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