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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焚烧。
烧的整个山中小村,无一人不能见。
赤熊熊的火焰,并不惊骇,村外山贼不少,所以每年也都会死些人。
所以,当张飞虎惊呼着从屋舍里跑出时,一众村民才围聚过来。
“是山贼,山贼好像和大山叔家又仇...
我勉强抵抗,但那些山贼实力却是强的很。”
张飞虎说着早已想好的话。
大山一家三口倒在血泊里,被焚烧的火焰覆盖,淹没,死去,烧成枯骨,再也无人直到他们脖间曾有一道剑伤。
村民们自然无知,也不想深究什么。
张飞虎是剑宫来人,又是村子里知根知底的,他说的话,众人也就信了,就算不信的也不会乱嚼舌根。
但有一个人却不是。
他静静跪倒在火焰烧起的屋舍前。
然后爬起,跑到屋外的水缸前,拿起葫芦水瓢,直将水往身上浇,随后又是撕扯下一段衣角粗布,沾湿后捂在鼻间。
看了看那火焰里的木屋,如吞噬一切的红色巨口。
默然,那人奔跑起来,冲入了屋内。
“阿牛,你疯了!”
有村民察觉了,大声呼道,又或是劝慰。
但那男人已经跑了进去。
“阿牛是条汉子,他和大山平日里最为交好,这时那一家子死了,他自然心情激动。”
“但是...这往着火坑里跳,怕不是把自己一条命也搭上去喽。”
“可惜了隔壁村那小娘们还喜欢他...”
“巧儿可漂亮了,这汉子有好婆娘喜欢,明明能过好日子,却非要去这屋里,怕是出不来了。”
“真傻。”
“平时看他就呆呆傻傻的,真没想到还会做出这种事。”
“人死就死了,火后埋葬了就是...”
“这种啊,就是蠢汉,没脑子。”
村民们褒贬不一,但却都是纷纷摇头,只觉得阿牛不该进去,也只觉得这汉子确实脑子有些问题。
片刻后,屋里冲出一个火人。
他迅速跳入水缸,怀里还抱着个男孩。
哧哧哧...
冷水浇灭了火。
如被烟熏,皮肤、脸庞红黑不一的男人将怀里的孩子放在地上,皱了皱眉,再伸出食指一探鼻息,却是没了气。
而那男孩的胸口却是有一道刺痕。
男人冷冷抬起了头,环顾四周,蓦然视线落在了张飞虎腰间挎着的剑上。
他大声道:“你的剑,试一试。”
张飞虎见着情况有些心慌,他冷笑道:“试什么?”
男人道:“试试大山家娃娃胸口的伤痕,是不是能对上你的剑。”
张飞虎道:“我说了,是山贼?你不相信我?”
男人扬眉道:“试一试。”
张飞虎嗤笑道:“我乃剑宫门徒,太上剑神大人你知道吗?这江湖的第一人!我出自剑宫,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山上搜搜啊,那些山贼说不定还没走远。”
一群村民也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但大体意思就和张飞虎差不多。
毕竟人家说的确实有代理,而且这娃娃是村里长大的,知根知底,相比于他,这阿牛才是个来了一年的外人。
加上张飞虎是剑宫门徒,这可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而阿牛,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莽汉。
所以群民们已经开始嚷嚷,说是等火灭了,明日白天葬了大山一家三口等等...
至于山贼,等村长在安排去山中寻找,村中自有青壮。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何况村里年年死人,有啥好稀奇的。
但那落魄的汉子却依然跪在男孩面前,手指静静在那胸口的伤痕上抹过,“是剑伤。”
张飞虎道:“盗贼里有用剑的。”
那汉子道:“你也用剑。”
张飞虎笑了,摇了摇头,问着周围村民:“村子里啥时候来了这么个倔驴?”
那汉子道:“我不过是想试一试剑伤,很麻烦吗?”
但是已经没有人理睬他了。
哪有人会理会一个弱者?
以及死人?
喧哗的声音里,不少人已经转了身,热闹看好了,该回去睡了。
但那汉子忽然起了身,踏出一步。
身形已在数米之外,再踏一步,已至张飞虎身前。
后者毫无反应,他左手一抬,便是噌然长鸣,剑已被拔出鞘。
拖着剑,他来回折返,速度极快。
快的如同鬼魅。
然后缓缓的将剑尖对上了男孩的伤口。
张飞虎这才警觉过来,面色阴晴不定,怒道:“还我剑来。”
说罢,便是运起内力,双手运力,腾空扑至。
但他却忽然僵硬了身体,无法再动半步。
不敢动。
只因为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什么时候架的?
他不知道。
从那个角度刺来的?
他也不知道。
那名为阿牛的男人,头也不抬,左手只是扬着剑,搭在了这张飞虎的项上,然后淡淡道:“伤痕与剑一致。”
沉默片刻,他压抑着问道:“为何杀他?!!”
张飞虎道:“这天下剑型相似的何其之多,我没有,你休要血口喷人!”
村民们起初也是一愣,但也有起疑的,便是问道:“张家娃子,你有没有做?”
张飞虎道:“大伯,我是村子里长大的,你不信我吗?”
几句下来,村民们又信了张飞虎。
然后便来劝这莽汉。
但那名为阿牛的男人,只是如猛虎般低沉的重复了一遍:“为何杀他?!!”
张飞虎还欲狡辩。
阿牛却已站起了身,他声音低沉,糅杂着悲伤和若有若无的愤怒:“为何?”
张飞虎道:“你想明白啊,我乃是剑宫门徒,你就算是隐居在此的高手,也知道当今太上剑神在江湖的地位吧。”
阿牛冷冷道:“那你腰间玉坠上的那血指印,又是怎么回事?”
张飞虎一惊,急忙低头去看。
然后发现玉坠上什么都没有,这才舒了口气。
他正欲说话,那蓄须的落魄男人已是仰天大笑了起来。
再不去看,也不去问,左手剑随意斩下...
那是一道夹杂着血液的剑光。
光里,张飞虎眼中还有着放松,只是他的人头已经飞起,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无头尸身向着名为阿牛的男人倒下,跪下,也正是对着那死去的男孩,以及远处已经烧到了末尾,正在坍塌的木屋。
村民们还欲再说些什么,去指责,去怒骂。
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开口了。
因为在他们眼里的莽汉,不知何时周身缠绕了极度恐怖的气息。
像是一头刚刚睡醒的洪荒怪物,明明走的很轻,但是似乎天地之间的夜色,都为他所遮盖。
那气息。
那种程度的气息。
即便是瞎子也能感觉到。
无双,而绝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像可以破开整个世界的光明,又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复杂,矛盾,浑然无法融合。
但偏偏,却在这样的一个男人身上浮现了。
不知何时。
半边白发,半边黑,拖长披肩,如星河,如冥河。
白的是悲天悯人,黑的是魔焰滔天。
善恶终于,在这一刹那同时爆发,带来了力量,也带来了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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