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觉 Chapter09先知

    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孙哲林一直在做奇怪的梦。

    有天晚上他梦见五楼王大妈的儿子披麻戴孝，第二天下午王大妈和老伴正在上楼梯，突然对老伴说，“老肖，我觉得我不行了，你快扶住我。”然后她便在老伴怀里安然离世。

    就在空景一中宿舍楼发生那场火灾的两天前，孙哲林梦到自己站在空景一中的校门口，宿舍楼的方向火光冲天。孙哲林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空景一中就读的，而如今他是藤原中学的高中老师，印象里都不知道上一次路过空景一中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可醒来后的他却觉得自己的梦那么清晰，那么真实：校园里的建筑，校门口的石碑，甚至门卫室里走出的那个门卫。两天之后，空景一中初中部的女生宿舍楼发生了火灾。

    稀奇古怪的梦时不时来扰乱他的睡眠，有时具体，有时则是某些画面的零星碎片。

    在最初做过那些的梦里，他还梦到过自己一年前带过的学生王浩宇，如今那个孩子已经在念高三，而且马上就要高考了。梦里他看到王浩宇的眼睛被黑色填满，与其说是一片黑暗，更像是眼珠被掏空了一般。大约一个星期之后，他无意从几个正在聊天的老师口中听到，学校里一个叫王浩宇的高三学生身上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个孩子失去了一段记忆，突然他就不记得自己过去半个月的事了。为此，他父母认为是高考压力造成的，还专门向学校请假带他去看了医生，最后被认为是孤立发作的暂时性记忆丧失，对他的生活也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之前都是些事不关己的梦，应验了也好像无所谓的样子，哪怕应验的次数不断增加，孙哲林都毫不在意地认为，那些不过只是单纯的巧合罢了。就像他喜欢的美剧《迷失》里，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别把巧合当命运”。

    可是这一次的梦，他醒来后无法再度平静，因为梦里的人是郭颜汐。

    ......

    孙哲林站在郭颜汐的办公桌面前，内心狂躁不安。

    郭颜汐在听到他的那句“梦里面你死了”之后，突然就笑得直捂肚子，“傻孩子，你还真是电影看多了啊！做个梦把你吓成这样呀？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来得这么晚。”

    孙哲林实在不知该如何向眼前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解释各中原由，让她相信自己并不是电影看多了，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了句“回头再说”，然后折回自己的办公桌。

    上课铃在这个时候响起，郭颜汐等其他老师都出了办公室，赶紧跑过来追问孙哲林，“傻老公，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跟我说清楚啊。”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孙哲林表情复杂,语气里充满了无助，“我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困扰着我的事，已经几个月的时间了，梦里的画面不断在我醒来后应验；尽管我一直让自己相信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他突然抓住郭颜汐的双手，“可是这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梦里面死的人是你，我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阻止它发生！”

    郭颜汐沉默不语。

    “你不相信我说的。”孙哲林松开了紧紧抓着郭颜汐的双手。

    郭颜汐抬起手抚摸孙哲林的头，“会不会是旧事幻现？”

    “不是！”孙哲林语调坚定，“就跟《预见未来》里的那个男人能够看到还没发生的事情一样，只不过有时候很模糊，有时候只是一种暗示，但是当事情发生了，你才恍然大悟之前的暗示是那么清晰明了，”孙哲林越说越激动，“可是昨晚的梦，那一帧帧画面清晰得让我不敢回忆！你被一个两眼放绿光的男人在夜里杀死，路灯下我抱着浑身是血的你失声痛哭！”

    郭颜汐有些茫然，哲林说的一切显然有些荒唐和滑稽，她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孙哲林，“好啦好啦，有你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的，”郭颜汐说着把孙哲林的头埋在自己怀里，“我们先去上课好吗？”

    孙哲林茫然地点点头。

    ......

    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蔽，夜色不过九点已显得浓厚不堪。

    两个身影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和弹跳力穿梭在黑夜之中，从一座楼的楼顶飞奔到另一座楼的楼顶，一座接着一座。然而其中一个身影突如其来地在半空中僵住一般，紧接着近乎垂直得坠落到地面上来，发出骨关节特有的“嘎嘎”声。

    借着不远处路灯投射下的光线，可以清晰得看到一个男孩躺在地上。片刻后又一个男孩走上前来，他两手插在兜里，看着躺在地上那个从半空中摔下来的男孩，露出诡异的笑。

    一个女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个男孩面前，女孩对站着的那个男孩说，“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我要你带我去见一个人，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考虑放过你，当然也包括这个躺在地上，骨关节亟待复位的小子。”

    “你是王泽宇！【幽灵之子】昂达菲斯？刚才跟在我们后面的那个鬼魂是你搞的鬼！”女孩恍然大悟。

    “我是昂达菲斯，我要你带我去见李沐儿，”王泽宇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我去过她家，但是似乎已经没人住在那里了，而你们两个，是我这些天唯一见到的【红日】。”

    女孩看看仍旧纹丝不动地躺在地上的男孩，“你把他怎么样了？”

    王泽宇一副回过神来的样子，“哦，我都忘记允许他说话了，不过刚刚他的听力并没有被我屏蔽掉，我们的谈话他都听到了，”王泽宇做了一个手势，对地上的人说了句，“你可以说话了，伙计。”

    “你妈了个x啊！等老子起来弄死你！”地上的家伙张口就骂。

    “郑晓枫！你别再激怒他了行吗？你的小命都攥他手里了，亏你还能这么放肆！”女孩在一旁无奈得说，“早知道你这么想死，我就直接丢下你不管了！”

    “杨雨琪我告诉你！就算要我今天死在这里你也不准带这个恶魔去找大姐！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否则我们两个全都得死他手里！趁现在......”话未说完，郑晓枫再次被剥夺了话语权。

    王泽宇抠了抠耳朵，皱起眉头说，“你们这些小喽啰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唉！你叫杨雨琪是吧？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先放开他”，杨雨琪指着静止不动的郑晓枫。

    “放开他？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逮到你们其中一个，你说放人就放人，当我是白痴吗！？”王泽宇显然有些愤怒。

    这时，一辆白色的雪佛兰向他们驶来，可能是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郑晓枫，车靠路边停了下来，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紧接着从副驾上下来一个男子也跟了过来。

    女人看到地上的郑晓枫，“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打120了吗？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杨雨琪和王泽宇望着面前这对男女沉默不语，女人看起来应该是三十出头的年纪，那男子则大不了他们两个几岁的样子。

    女人看两个孩子不说话，赶紧回头对和她一起的男子说道，“哲林你赶紧去看看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孙哲林蹲下来看了看郑晓枫，抬头对那个女人说，“还有呼吸，颜汐，你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谁料在郭颜汐刚要拨通电话的瞬间，一个鬼魂穿过了她的身体，随即她抬起的手便一动不动地僵硬在空气中。而那一瞬间，孙哲林的注意力并没有放过王泽宇双眸闪过的那抹绿光。

    就是他！就是这个男人将要杀死孙哲林最心爱的女人！恐惧从孙哲林的内心深处阵阵袭来：梦里两眼放出绿光的男子徒手刺穿了郭颜汐的身体。而孙哲林相信，刚刚从王泽宇眼里转瞬即逝的光亮已说明了一切。

    他从身上掏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没有任何犹豫地扑向王泽宇。

    王泽宇根本来不及反应，匕首便已经刺进他的心脏处，顿时一股血流喷薄而出。

    孙哲林瑟瑟发抖地攥着鲜血淋漓的匕首，推开王泽宇，两腿发软地跪在了地上。

    郭颜汐的胳膊突然活动了。躺在地上的郑晓枫也突然开始挪动身体，身体里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开始自行复位。

    王泽宇双手按捂着自己淌血的心脏，艰难地坐起身来。杨雨琪见状飞奔过去，使尽全力挥出拳头，重重地砸击在王泽宇重叠的手背上，却如同打在了坚硬的铜墙铁壁上。刹那间她就被一股怪力反弹回来，向后直退了三四步，站稳脚跟后杨雨琪露出凶狠的眼神，双眸微微发出红色的光亮。

    身体复原的郑晓枫站起身来问道，“他穿上【尸魂战甲】了，是么？”

    杨雨琪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王泽宇的表情痛苦不堪，这出其不意的打击使他充满了愤怒。他的双眼顿时放出耀眼的绿光，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唤出了四个鬼魂；而这些鬼魂在不到0.01秒的时间里封住了杨雨琪，郑晓枫，孙哲林和郭颜汐他们所有人的行动。

    王泽宇起身，举步维艰地来到孙哲林面前夺过他手里的匕首，指着郭颜汐说道，“我看得出，你喜欢那个女人是吗？”然后王泽宇勉强得露出一丝冷笑，“我不杀你，我让你看着她死在你面前。”

    王泽宇在郭颜汐腹部靠上的位置，轻轻地插入匕首，然后又慢慢地拔出，然后又一次插入，拔出。他满意得看着两道刀口，嘴角微翘。

    “等我复原，我会再来找你们的，”王泽宇对杨雨琪和郑晓枫说完，便转身踉跄地离开了。

    ......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们四人才同时恢复了行动自如。而在恢复的瞬间，郭颜汐被王泽宇刺下的刀口才开始汩汩冒出鲜血。孙哲林疯了一样跑过去将郭颜汐搂在怀里，他看着郭颜汐，眼里流下滚烫的泪珠，他仰起头歇斯底里地放声呐喊。

    这个时候杨雨琪站在了他面前，她眼里仍闪烁着微弱的猩红光芒,她对孙哲林说，“你救了我们两个，我想我能够帮你救她，让她活下来。”

    孙哲林看着那猩红色的光，内心重新燃起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