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醉魂歌 第十四章药丸

    大寒以来连日的雪终于停了。这天午后，难得出了次太阳，地上的积雪缓慢消融，天气却比前几天下大雪还冷。这就是婆婆说过的“下雪不冷化雪冷”的道理吧，以前在婆婆身边，衣食起居都被照顾得好好的，倒不怎么觉得。在御岩一族这里，虽然也受到仆人悉心的照顾，但是生活终究还是自己留心为主。

    叶凌天紧了紧衣服的领口，望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有些出神，他能想象出外面白雪皑皑满山遍野的景象。不知道此刻婆婆身在哪里呢？过去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想念过她。原来最珍贵的，只有在失去后才真正懂得啊。

    他回头看向前面的长廊，由于松柏的掩映光线显得有些昏暗，两边的石凳石柱都被融化的雪水淋湿，让人又平空觉得萧索起来。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他记得同德村盛夏暴雨后的祠堂，雨水漫过长长的青石板廊檐，也是这种潮湿而萧索的味道。

    长廊的尽头，是族长百里大叔的房间。昨天他刚刚说过两天后给他开灵力之门的事，今天找他，想必也是与这事有关吧。要是以前，他一定会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可是现在，却不会表达得那么强烈了。或许是伤养得救了，脾性也开始慢慢改变了吧。亦或者，是他已经开始渐渐长大了呢？

    他耸了耸鼻尖，这些他真的都不是很清楚。当他还在同德村的时候，对许多事情都是一无所知，那时候只会单纯地好奇，几乎一直都沉浸在幻想里。村子毁灭后，他经历过一些事，知道原来真实的世界是这个样子，以前的他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本来自己应该觉得越活越有意思才对，可是真是的情况是，自己反而一下子就看淡了。

    就像你一直以来很向往很向往某一座城市，觉得别人所说的那个地方真是如何如何的好，在你的心里，或许这是人世间最值得一去的地方了，为了亲眼看它一眼，不管要拿什么交换你也愿意。可是等到有一天，你长大了，或者有了一个什么机会，能够去亲眼看看那座城市的繁华，然而当你置身于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街头，第一个涌进心里的感受，却是厌倦。没人能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也许仅仅是你从心底里感觉到了失望。

    凌天在第一次看清楚外面世界的同时，就已经开始对他失望。当面对着无休无止的杀戮，他只能深深缅怀往昔岁月给他的安详。他知道村子已经没了，自己已经注定回不去了，婆婆和云叔即使或者，也不能再陪在他的身边了。原来让他喜爱这个世界的，其实并不是那些幻想，而是身边曾经最平凡的人或物。

    最平凡，却最接近永恒。

    一片雪花被风从松枝上刮落，飘飘摇摇地触到他的额头，转眼就被热量蒸发不见。叶凌天理了理乱糟糟的思绪，慢慢朝着长廊的尽头走过去。

    门开着，屋子被收拾干净，显得很亮。里面有三四张椅子，一张书桌，百里大叔正在埋头研究着什么东西，他身后的两排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数目之多，是凌天有生以来所见之最。一看就知道是个很博学的人啊，凌天想，否则也不可能当上声名显赫的御岩一族的族长啊。人间十大族里，御岩一族的排在第二，仅次于世代保卫皇族的御金一族，虽然这第二是指名望而非实力，但是其地位也是可想而知。想到自己能成为御岩一族的座下弟子，心里还是不禁有些激动和自豪。

    凌天敲了敲门，百里槐见是他，连忙起身招呼他进去。

    这时凌天才注意到，原来除了他之外，角落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年纪看上去和百里大叔差不多，另一个只比豆豆大几岁。他们手里都捧着一杯茶，见凌天进来，都起身向他致意。

    “这位是我们御岩一族的祭司。”百里槐向凌天介绍道，“这位是我们这儿最年轻的长老，名字叫默。”

    “哦，你就是默啊，豆豆和我说起过你。”凌天分别向两人致意。他们看起来都是很厉害的人物吧，尤其是这个默，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当上长老，一定更是不简单。他下意识地多看了默几眼，可是那家伙在问候之后就坐下低头喝茶，不再看他一眼。

    好高傲的家伙。凌天心想。

    百里槐将一杯热茶送到凌天手里道：“你也坐吧，喝点红茶暖暖身子。”

    “大叔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凌天也不坐，只是开门见山道。

    百里槐回到书桌后坐下，看了他一眼。

    “其实也没什么，豆豆要是在的话，直接让他给你就好了。”

    他把一只刻满精致花纹红棕色的木匣推到凌天面前，然后缓缓打开。里面，是一粒白色药丸，外形像一颗大号的珍珠，甚至还在日光下闪烁着明丽的光泽。

    “这是什么？”凌天走近问道。他看清药丸底下铺的是金丝银线，承装之物尚且如此，这东西的价值自不必多说。

    “只是一味准备的药。”百里槐微微一笑，眼神一如既往的慈祥，立刻就打消了凌天心里的防备。

    “准备？”凌天有点疑惑。

    “就是为后天预先做一些铺垫，毕竟开启灵力之眼也是一件大事，对于你的身体也是有严格要求的。你受的伤刚好，需要用这药先梳理一番。”

    凌天只是点头，他想说“这药一定很贵吧”，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如果现在说这些的话，那之前大叔为了给他治伤可花费了更多，这又该怎么算。罢了，先收着吧，以后再报答他的恩情。

    “这药须在空腹时服下，这一点你要切记。”百里槐叮嘱道。

    “是，凌天记住了。”他默默喝完杯中温热的茶。

    “那好，你就先回去吧，我和他们还有其他事要说。”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他对着手中的木匣深呼一口气。想不到自己总是这么好运，一路上遇到了这么多好人。他想起因婴、云叔、族长，还有那个素未谋面的秋旻，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感激。

    抬头望向窗外，暌违已久的暖阳正照在他的脸上，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这样做就行了嘛？那个人的东西，怎么能保证万无一失？”默明明一张孩子脸，此刻却写满冷峻的表情。

    “万无一失？”百里槐冷冷一笑，与刚才笑容慈祥的老爷爷完全判若两人。他晃了晃喝干了的茶杯，然后提起水壶把它重新装满。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他的笑容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不过这事情搞砸了，对我们双方都没什么好处......”

    “魔界里有很多人，还是很会用这里思考问题的。”祭司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那些家伙虽然沉溺于七情六欲，可是把他们都当做傻瓜，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少年瞥了他一眼，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