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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帮你吗?”泛着冷光的枪口后面,有个颤抖的声音说道。`
卡拉看着面前这名举枪的瘦小男孩,估计不到二十岁,个子比自己矮一头多。他显然并不习惯手中这把政府军标配的全尺寸型手枪,辅助握持的左手不停地改变姿势。不过,卡拉相信这孩子刚刚用这把手枪杀过人。只要杀了人,眼神就会不一样。
他是卡拉在贝克岛降落后遇到的第一个活人。
除了瘦小之外,卡拉还能注意到他的空管制服和防静电鞋子上有血,血量可观。可他面庞红润,不是他自己在流血。在他身后,是一幅缺乏真实感的场景:航空控制室内的灯光闪烁不止,地板上不断有汩汩鲜血往外流淌。
无论如何,至少这家对外开放的盈利性佣兵基地似乎还开放,卡拉把拿着枪的右手举起来让对方看到,接着说:“我们需要降落和休整。”
“多少?”他颤抖地说。
“四大型机1架,战术飞机大概2o架吧。我可没数。”
他刚要开口,后面传来了另一个稚嫩的声音:“蚂蚱!外面是谁。”
被叫做蚂蚱的男孩放下了枪:“不是,不是怪物。是人,是个女的。”
“女的?”里面的人走了出来,上下打量卡拉。他的身材比蚂蚱高不少,但脸很圆,年纪也不大。他和蚂蚱的最大区别是,血全在手上,两只手像是在血水里浸泡过,“我们关门了,你快走,快离开这儿。”他用滴着血的手指向卡拉。
蚂蚱像是配合着似的,把手枪又举了起来。
“贝克岛已经被幼儿园接管了吗。”卡拉低头看着这俩小男孩,“你们管事的呢。”
“现在我们说了算。我是榔头,他是蚂蚱。”
“我是卡拉,呼号女巨人。我的机队要降落,请——”她拖长音调,“打开导航设施。”
“卡拉?”榔头抬头又看了一眼,满脸怀疑,“我们不营业了,别打扰我们收拾。`今晚我们有不少东西得收拾。”
蚂蚱有些心软,他把枪再次放下来:“榔头,让他们降落吧。反正我们今晚也没飞机可搭。”
“不行!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怪物。”
“她不可能是怪物。你看到她了,和怪物的样子完全不像。”
“我不管。可能怪物藏在他们当中,没准有潜伏期。”
卡拉走上前,一把揪住榔头的衣领:“我没时间听你唠叨。你所说的怪物、我们刚刚跟它们打过一仗,现在需要休整。你要是急着叠衣服,就自己去,我可以操作引导设备;你如果能像个战士一样站起来,和我们一起战斗,我会尊重你。”
她随身携带的无线电忽然响了,是猎鹰2号:“卡拉,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正在和管事儿的两位谈判。”
“见鬼,谢天谢地。”他长吁了口气,又紧跟着说道,“谈判时间不会很长吧,油吧的一号动机又出事了,这次彻底熄火。我看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明白了。”卡拉转而望向榔头,目光尖锐而令人畏惧,“听到了吗。要么像个战士一样站起来、战斗,这才衬得上你自己穿的这件衣服,”她示意其身上的迷彩作训服,“要么就回去叠衣服、抹着鼻涕滚蛋,尽快决定。”
蚂蚱也走了过来,反复看看两人,自顾说道:“我去打开跑道灯。”
“等等!那会把怪物引来。”榔头很倔,他正视着卡拉的眼睛,“我听过你,卡拉,你是蒙击的僚机飞行员。”
“的确,正是我。”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答应配合。”
“如果你想要问蒙击是不是百日鬼就免了吧。”
“不。`我的问题是,蒙击为什么不回来。”
“什么。”
胖男孩榔头满脸通红:“广播里说蒙击死了,我不信,这里没人相信。可他为什么不回来。难道这里不值得拯救吗,他只救前美那些了不起的大人物,是吗。我的朋友死了,很多人死了,他为什么躲起来,为什么不去干掉那些怪物。那些怪物都是人变的,怪物越多,人就越少,难道他不知道吗。”
“蠢货。”卡拉打断了榔头的话,“你真够啰嗦。蒙击一直在做的,就是证明我们能自己战胜敌人,无论敌人多强。他在用胜利来支持人们坚守自己,而不必被任何力量所左右。你所说的怪物,我们打下来不少。那是一些醉心于力量的灵魂,而我们,我、你,还有******天上2o多名战友,都是同一个阵营、一个坚持自我的阵营。你这胖球在这里废话有可能让他们丧命。如你所说,人在不断减少,你难道还要再杀死天上的这些人吗!”
榔头沉默了,虽然满脸的不认输。
卡拉扔开他,指着蚂蚱说:“你过来帮我,尽快帮助机队降落。”
胖男孩榔头走了过来:“这得让我来才行。”他走近管制室,熟练地启动电源。开关扳动后,整个房间立刻亮了起来。窗户外的跑道灯像是节日霓虹,一片接一片地点燃,整个贝克岛基地灯火通明。主控制塔上的雷达也在进行启动校准,辅助降落信号站也在不断交换数据,让接近飞机可以进行自动盲降。
“他们降落后立刻关灯。”他对蚂蚱说道。
灯光中,卡拉走进管制室,这才看到此处的惨状。管制室内像个可怕的凶杀现场,四处的鲜血擦痕记录着搏斗轨迹,地上整齐地摆着5具尸体袋,都装着人。
胖脸的榔头一边操作一边说:“这是我爸爸的任务,我不会让他失望的。等他看完我的操作,应该能安心了。”
卡拉觉得他并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似乎有些哽咽。也许他的爸爸是地上这五个人之一吧。榔头刚才说的收拾,恐怕指的是准备安葬死者。虽然不知生了什么事,但他确实很坚强。看着面前这两名年轻男孩的熟练动作,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正逐渐被少年接管。
猎鹰2号的声音再次从无线电中挤了出来:“卡拉,油吧的1号动机起火了。重复,我们加油机的动机起火了。”
卡拉冲到台前:“引导设施已经启动,让加油机先降落。”
“明白。”
蚂蚱从身后走了过来:“我去开消防车,不过我一个人……”
“我跟你去。”榔头回应,接着对卡拉说:“所有的导引设施都开了,保证没问题。降落完毕一定要关灯。”
卡拉点点头,看着这俩男孩抢步出去。没过一会儿,楼下的车库就传来汽油动机启动的声音,没想到他俩还什么都能干。消防车亮着红蓝警灯逐渐驶远,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只剩卡拉一个人,还有身后的几名死者。
夜空中,kc-135加油机的情况糟到极点。一号动机在俯冲时已经出问题,连着把四号动机也带偏了。刚才恢复平飞后虽然勉强维持工作,但本次任务是加油机机组所经历的最长任务,老旧的动机早已不堪重负,在贝克岛盘旋几圈,一号动机终于崩溃。机组还没来得及搞清怎么回事,左翼便爆出一团火球。一号和四号动机先后失效,三号动机的转也在不断下降,这艘13o吨重的“同温层油船”已经无法继续坚持。
机长咬着牙,几乎准备让机组开始留遗言。恰在这时,贝克岛的跑道完全亮了起来,自动助降系统开始交联工作,飞机总算能降落了。
猎鹰二号靠近加油机:“油吧,基地就绪,我们回家。”
选择让加油机先降落,其实只是表面上合理,但却是最大的赌注。
这架大型飞机已经有两台动机失效,动力不足,很可能直接撞毁在地面上,势必引大火并阻塞跑道,那时候就谁都甭想降落了。若是平时,早就有佣兵抢先降落。可空中的这些游猎佣兵刚刚肩并肩从地狱中爬回来,互相之间早就有了莫名的情分,谁伤重谁先降落也就成了彼此的默契。
庞大的kc-135在机长操纵下,缓缓倾侧机身。
情况紧急,来不及完成标准的五边降落,机长照着最短航线切向跑道末端,两侧的后退襟翼全部放了出来,起落架也提早释放来帮助飞机减。这架大型飞机如鲲鹏般在空中几乎横着打了个螺旋,航向矢量便对正了跑道。
飞机已经无法保持平衡。左翼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拖住了似的,拉扯着整个机身开始向左进入螺旋,眼看着就要坠毁在跑道末端。机长几乎把眼睛都瞪了出来,他知道全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空中的其他飞机也在看着他,这些人的性命全都攒到了自己手上,自己怎么可能容许在成功前的最后一刻完蛋。
无论意志再怎么坚强,飞机的左翼都在不可避免地下沉,翼尖已经过了起落架、有可能抢先接地。机长明白,此刻距离坠毁已经以秒计。
就在这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了一点什么,这奇异的想法立刻在机载计算机和他的大脑之中流通。几乎就在这刹那间,整架飞机与机长建立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沟通。跑道前方,它觉得浑身充沛活力,就像获得生命;而驾驶座上的机长,也像是获得了某种怪异的力量。整个过程无法用语言形容,就像是七色的闪电交错汇聚,无尽的黑暗持续坍塌。
顷刻间,本该死去的一号动机再次焕出力量,前涡轮风扇出刺耳而尖锐的摩擦声,再次喷薄出宝贵推力。左翼在一号动机的恢复中缓缓抬起,举升机身越过暗礁、擦着引导灯、让飞机在风中前行。左主起落架率先接地,擦出的青烟被气流吹散。所有起落架随后踏稳地面,机身逐渐下沉,开始进入稳定滑行。
飞机不断减,接着驶离跑道,缓缓进入联络道,让出其他飞机降落的空间。巨大的垂直尾翼离开跑道边缘,整架飞机才开始慢慢停下来,像是刚刚完成一场大迁徙的巨兽。
舱外亮起红蓝警灯,贝克岛的消防车到了。
安全降落,加油机成员无不在互相击掌庆贺,又是一次有惊无险的战斗,他们就像是有幸运之神佑护,成了唯一一架从傀儡活跃区成功逃回来的大型飞机。
不过,只有加油机副驾驶一个人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觉得自己身边的机长低着头,姿势古怪,头低得快要陷进前胸,脖子都快要折断了。在如此难受的姿势中,副驾驶听到自己的机长好像在笑,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身旁的人,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机长了。
佣兵战斗机开始依次降落,尖啸着滑过加油机。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新的危险正在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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