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天使 第19章如果我死了一

    跳伞俱乐部，会员休息室。

    杨杨扬捧着一杯冰水，盘腿坐在沙发上愣神。

    别戈进来时手上拿着一碟剥好的杏仁果和一块镶了照片的玻璃砖，他喂了杨杨扬一枚杏仁果，然后将玻璃砖递给了她，说：“你短发看起来……”

    “挺好看的，是吗？”杨杨扬截了别戈的话，看着玻璃砖里的照片，说。

    “你短发看起来挺像个人的。”

    杨杨扬瞪了他一眼。

    “照片是多久前拍的？”别戈问。

    杨杨扬看着手上玻璃砖里的照片中，身穿宇航服的自己，一年了，一年头发就长长了。

    “一年前。”她说完顿了下，又说：“短发留了有半年多，之前也是长发，中风，两年前的事情了。”说完就‘呸呸呸’了好几下。

    别戈笑出声，说：“你两年前中风了？”

    杨杨扬沮丧了：“中分……”

    “舌头劈叉是平时话说太多的原因吗？”

    “滚。”杨杨扬剜了他一眼。

    别戈走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语调温柔，有讨好的成分：“你穿宇航服还不错。”然后在杨杨扬勾嘴角准备说话时抢问：“是爱好？”他嘴快是怕杨杨扬膨胀，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禁夸。

    “是爱好。”也不算谎话，杨杨扬最初接触极限跳伞是为进联邦调查局，后来就变成爱好了。

    这间跳伞俱乐部一层大厅有一面会员墙，墙上都是会员自行贴上的照片，其中两鬓发丝凌乱于额前的杨杨扬最为显眼，虽然是在角落里。别戈随杨杨扬进入大厅后一眼就看到了照片墙上杨杨扬的笑脸，还有笑脸下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东飘西徙，各自相安。

    她的字是真的不错，别戈当时这样想。

    “我放了两张照片在墙上，你看到另外那张了吗？”杨杨扬问。

    别戈摇头。

    杨杨扬皱眉，站起身走出了休息室，印象中那张照片应该更显眼才对啊。

    别戈没有跟杨杨扬出去，他可以肯定，那面照片墙上没有杨杨扬这张短发的以外的照片。

    半分钟后，杨杨扬回来了，面上尽是疑惑：“怎么不见了？”

    “那张照片是什么样的？”别戈随意问。

    “照片中的我站在极限跳伞的训练基地铁栏外，仇怨的盯着铁栏内。”杨杨扬说，说完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仇怨吗？”

    别戈的神情是漠不关心。

    杨杨扬见别戈冷漠对她，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无趣，说：“算了，你不好奇我就像我不好奇你一样，我这个问题确实问的有点拉低智商了。”

    别戈听到杨杨扬这话后说：“谁说我不好奇你？”

    “你好奇我什么？”杨杨扬也挑眉。

    别戈说完双臂交叠，弓腰将手肘搁在膝盖上，抬头看向杨杨扬：“好奇你是怎么走上侦探这条路的。”

    “你没有在钟未给我写的那本传记里看到吗？”

    别戈摇了下头。

    “最开始是因为跟一个朋友玩儿游戏输了，当时有两个惩罚，一个是亲他一口，一个是亲他两口。我都拒绝了，他就去国外了，他哥哥来找我，要我把他弟弟劝回来，我又拒绝了，他哥哥就死了，我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搭伙丁暮破了那个案子。”杨杨扬说，口吻轻盈。

    别戈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说到案子，杨杨扬将整个身子转向别戈，说：“我问你，一个一生窝囊的人会因为一时愤怒失手杀人吗？”

    别戈顿了下，稍作思考后回：“会又不会。”

    “怎么说？”

    “窝囊也分自感窝囊和外感窝囊，自感窝囊的人自卑情绪很深，心中郁结难解，容易陷入自我纠结，这种情况的人本身就有潜在的杀人欲。外感窝囊的人比较理智，大小事都不愿掺和，永远都往后边躲，所以会给人窝囊的感觉，这种人基本不会被情绪所掌控，杀人的可能性不大。当然，事无绝对，也要看是什么类型的事情。”

    杨杨扬抿着下唇琢磨别戈这段话，约摸半分钟后，她扳过别戈的肩膀，迫他看着她，说：“这样，我们做个假设。假如你的妻子被人操了……”

    “我没有妻子。”

    “那就你最爱的人被人操了。”

    “我没有最爱的人。”

    杨杨扬抽了抽嘴角，说：“那就我被.操了。”

    “那跟我就没关系了。”

    杨杨扬推了别戈一把：“你他妈还真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好，你继续，你被.操了，然后？”别戈不想跟杨杨扬陷入这种明显自己会占下风的争论中。

    “然后你会生气吗？”

    “我……”别戈几度欲言又止。

    杨杨扬没耐心了，随口说：“算了，这个问题应该去问林焕闻。”。

    “那个给你买地球仪的？”

    听到别戈的话杨杨扬才意识到刚才说多了，斜了他一眼，说：“干你屁事。”说完没给别戈说话的机会，又回到了正题：“换一个假设。假如你是一个窝囊了半辈子的人，突然发现你的妻子跟别人苟且，苟且的对象是你的亲弟弟，还被你捉奸在床……”

    “我怎么这么惨？”

    “你别打岔！被你捉奸在床之后，你会杀了你弟弟吗？”

    “我跟我弟弟感情怎么样？”别戈问。

    杨杨扬还没说话，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推门而入，本来是知会她还有两组跳伞飞机就闲置下来了，可以包给她了，结果听到一个人问别人自己跟自己的弟弟感情怎么样……刷新了三观，愣了愣才说话。

    “嗯，好。”杨杨扬应声之后，工作人员就出去了，她回别戈先前那个问题：“你弟弟活这么大都是靠你养着，你说感情怎么样？”

    “嗯……手足情深。若有一点怨念早就不养了。”

    “那么，你会杀了他吗？”

    “不会，除非他想杀我，我正当防卫或许会杀了他。”

    “什么？”

    “除非他想杀我。”

    他想杀我……杨杨扬默念了一遍这句话，闭眼深思起来，片刻之后突然睁开眼：“你一个已到中年的人如何能抵挡一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他的反应能力和力气可都比你大。”

    “或许他恰好是反应迟缓的人呢？”

    杨杨扬笑别戈的无常识言论，说：“反应迟缓还能把你妻子操了，你也是悲哀。”

    “或许他恰好那时候反应迟缓呢？”

    “这种可能性的前提呢？”

    “酒后。”

    酒后！对！陈武可能喝酒了，所以反应慢了，所以被陈平先他一步掌握了先机，可是他为什么要喝酒呢？

    “他为什么要喝酒？”

    “酒后做.爱刺激？”

    杨杨扬投了一个怀疑的眼神给他：“你不知道酒后做.爱刺不刺激吗？还用疑问句，装什么蒜。”

    别戈抽了抽眼角。

    “少量饮酒可为性事添加些情趣和快感，但少量并不能造成人行动迟缓。”杨阳扬又说。

    “如果他是一杯倒那连少量都用不了，一口就飘了。”

    “你觉得一个快奔三的青年人会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吗？会在明知道自己一杯倒的情况下喝酒吗？当时嫂子就在旁边，喝醉了可就操不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所以他应该不知道那酒的度数。”杨杨扬猜测，如果猜测成立，陈武死前就是急性酒精中毒状态，那么那酒就很有问题，那么就可以判刑事鉴定部门的法医渎职罪了。

    别戈见杨杨扬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中，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杨杨扬又自顾自的说：“法制频道将案件前后报道的很清楚了，陈平杀害陈武的供述词也已经作为第一手证据上交给了法院，就算这案子中这么那么多牵强附会，他杀人也已成事实，法院或许会因为我锱铢必较给陈平一个防卫过当的故意杀人罪，减轻刑罚，但无法帮我摘掉‘命硬衰神’的帽子。”其实她并不在意她头上戴着顶什么样的帽子，她只是单纯的想追查出这个心思缜密、刿心刳肺的真凶。

    “beok.”

    “那你告诉我，要多久？”杨杨扬问，她并不指望别戈会给她满意的答案，所以口吻略显随意。

    别戈最后答非所问：“去跳伞吧。”

    杨杨扬呼了一口气：“嗯。”说完拿上伞包出了休息室。

    别戈眼神从杨杨扬身上挪到她拿伞包的地方，弯了弯唇角，那里还有一只伞包，是杨杨扬来时特意为他买的。。

    杨杨扬离开休息室没半分钟，她的手机就响了，别戈拿上手机出门追上了她，递了过去。

    “丁暮？”杨杨扬看着手机来电下意识的说出口。

    接通之后：

    “喂？”

    “死了。”

    “谁死了？”

    “就前几天南区菜市那个杀害妻子嫁祸给你的中年男人。”

    “怎么回事？”

    “看守所舍房里出现了暴.乱，一个死刑犯用脚镣绞死了他。”

    ……

    挂断电话后，杨杨扬呼了一口气，一口气携带着低气压，压迫着一旁的别戈。

    “不想跳了。”杨杨扬说。

    别戈走近她，揽住她的肩膀，用了用力：“跳吧。”

    杨杨扬偏头看向他，莫名就陷入了他似蓝又似绿的眸色里，更莫名的问：“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那太好了。”

    杨杨扬正了神色，又问了一遍：“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别戈见杨杨扬神情严肃，收起了玩笑脸，说：“不会。”

    “原因是什么？”

    “因为没有这种如果，我从不上心没有发生过的任何假设。”

    杨杨扬面无表情的拉下别戈揽住她肩膀的手，一个人朝停机坪走去。

    浑蓝色的天空，暗灰色的云团，背影沉重的杨杨扬，真是一番可以入画的景象。

    别戈看着杨杨扬渐行渐远的身影，似乎可以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的心旌摇曳。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全都来自于那一张张纸上，接触了两天，才发现她跟纸上的描述大相径庭。

    “喂！”别戈喊她。

    杨杨扬回过头，看着他。

    “如果你死了，我会难过。”

    杨杨扬弯起唇角，问：“原因是什么？”

    “你活儿不错。”

    杨杨扬没想过这个问题有这样的答案……好吧，也算是对她的一种肯定了，虽然受社会某种保守因素有些见不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