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楼底下听了一会儿,发现楼上已经没有踢里哐啷的动静之后,汪三叔心里一紧。
权煜灏这小子可是个下手没轻重的家伙,该不会他真的把小啸打昏过去了吧?
念及此处,汪三叔拔腿就要冲上去看看情况,可他刚踏上楼梯,便听到自家小少爷哼哧哼哧又委屈极了的哭诉——
“权煜灏你丫王八蛋,明知道小爷没练过,还他妈下这么重的手,你丫欺人太甚了!”
闻言,汪三叔便收回了迈上台阶的腿,脸上挂着淡淡且慈祥的笑容。
看来楼上也是不需要他再担心的了。
他们家小啸,他非常的清楚。如果小啸真的跟煜灏那孩子生气了,他才不会这么委屈可怜巴巴的骂人,小啸啊,他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人家,也还是会拼着一口气跟煜灏打个你死我活。
两个孩子,打打架,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煜灏跟小啸之间打架的次数都数不过来,外人只以为这两个人是因为汪权两家的恩怨,每次见面都会大打出手。可实际上,他知道事情才不是这样的。这里两个孩子的情分啊,从来没有因为动拳头而被打弱过。
男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有时候情分是需要动拳头打出来的。
汪三叔唤来了家里的副管家,也就是为了减轻上了年纪的老管家的负担,又重新找来的管家,他叮嘱道:“你就在这儿盯着楼上的动静儿,如果再打起来,你先不要上去劝架。有什么情况,先来跟我汇报。我就在书房。”
副管家点点头,又问:“三老爷,可权家的小少爷毕竟是个刺头儿,下手没有轻重的。他若是真的把小少爷打坏了,怎么办?”
“放心吧,煜灏那孩子不会真的跟小啸动手。好了,你就在这儿盯着,有什么情况随时来跟我汇报。对了,让女佣给那两个臭小子准备点东西吃。”
闹了这么一场,估计该肚子饿了。
副管家是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他权家人都找上门来欺负他们家的小少爷了,三老爷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于……三老爷还颇有点听之任之的味道。好像三老爷很期待权家的小少爷跟他们家小少爷打上一架似得。
进入汪家当管家也才不过短短三年时间的副管家,并不清楚权汪两家那颇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在他的心中,权汪两家没有任何旧情可言,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的仇恨。对于副管家来说,今天发生的一切,他都无法理解。
不过能给汪家做管家的嗯,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他不理解不明白的事情,也不能多嘴,主子们怎么交代他的,他就怎么办事儿就好。说到底,他只是一个副管家,是因为老管家年纪大了,体力不足以支撑了,才会有他这个副管家的存在。他的用处,就是辅佐老管家,其他的,不该他问就必须乖乖把嘴闭上!
汪三叔回到了他的书房之后,闭上眼睛坐在书桌的后边,良久,良久,他都一动不动。只是他的手心里,一直紧紧的攒着一个老旧的钥匙扣。
钥匙扣里还放着一张小小的照片,足以看得出来这钥匙扣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
照片中的两个男人——不,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两个笑容灿烂的大男孩。
个子高点的大男孩笑呵呵的伸手搂住了旁边年纪更小一些的大男孩,年纪更小的男孩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拘谨,也有些害羞。相比于身边笑容灿烂又温暖的男孩,他的笑容透着几分的羞涩,神情也有些放不开。
正是权煜皇的父亲和汪三叔。
将钥匙扣紧紧的捏在手心,汪三叔……眼角终于有泪水溢出,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权大哥,我不但受到你的照顾,现在还受到了你儿子的照顾。我啊……真是太没出息了,非但没能帮你照顾你的遗孤,反而受到了你儿子的照顾。我啊,真的感觉很抱歉……”
……
“……还跟地上坐着啊?”权煜灏无奈的叹了口气,向坐在地上的汪华啸伸出一只手,“起来了,少装可怜,你又不是漂亮姑娘,六爷才不会心疼你。”
汪华啸气的哼哧哼哧直喘粗气,他把脸庞向旁边一偏,从鼻尖儿冷哼一声,“小爷就喜欢在地上坐着,怎么着吧!”
“汪华啸你丫真幼稚,你能不能像个男人的跟六爷谈一谈?”权煜灏嘴巴上这么说着,可人又一屁股坐回到了地上。
两个已经是成年男人,却都充满了幼稚气息的臭小子就坐在地板上,背靠在床垫上。
汪华啸冷冷的斜睨了一眼权煜灏的侧脸,没好气的问道,“你来我家,就是为了揍我的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小爷心里还难受呢,没时间跟你瞎胡闹。”
“你难受个屁。”权煜灏破口大骂,“你汪家都快玩完了,你不担心你汪家,还他妈有闲工夫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难受。我说汪华啸,六爷一直都知道你丫没出息,可六爷没想过,你丫竟然这么的没出息。你平时花天酒地一点也就罢了,怎么说你上边也还有一群哥哥,有你的哥哥们帮你挡着风风雨雨,你当个公子哥也没什么。可你他妈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瞧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丫还有心思沉浸在儿女情长里边?问题是,就海雨晴那女人,也值得你为她难受?”
汪华啸气的直喘粗气,他的眼神怨恨极了,“管你屁事!小爷喜欢谁,为了谁难受,与你何干?你他妈是谁,凭什么来管小爷?”
“六爷才懒得管你。要不是看在咱们小时候还玩过的情分上,六爷就应该打死你,也算是为汪家清理了门户。你就傻.逼一辈子吧,你就让人家在背后戳你的脊梁骨一辈子去吧。横竖也不管六爷的事儿。六爷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居然来找你。”
权煜灏是真的因为汪华啸的不长进气到了,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走。
原来他不长进的时候,他哥和陆师爷他们就是这样的心情啊。真是要气死了。
“等等——”汪华啸一把拉住了权煜灏的手腕,他有点不好意思去看权煜灏,耷拉着脑袋,语气忒别扭的问道,“你刚才说我汪家快玩完了,啥意思?要说话就说明白,别说一半留一半,怪膈应人的!”
“你他妈现在想听了?六爷不乐意说了!”说到底,权煜灏也是他们老权家的小少爷,他一直都是被人照顾纵容的那个,偶尔能照顾一次汪华啸就很不容易了。
“权煜灏!你丫比小爷年纪大,你他妈就不知道让让小爷?!”汪华啸没好气的吼。
权煜灏也吼,“操!六爷就比你大了七天,那他妈算大么?!就七天,凭什么要六爷处处让着你!你丫脸盘子可真大!”
“一句话,你到底说不说!”
大了七天,那也是大。
权煜灏咬了咬牙根,被汪华啸气了个半死。心中暗暗的发誓,以后他再也不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无理取闹了。这样儿真的特别招打,他以后一定要改掉这个坏毛病。不然他迟早有一天得把权五惹怒了,然后被权五活活打死。
因为他现在看见汪华啸就特别想打死丫。
“六爷问你,六爷说的话,你信不信。”权煜灏重新坐了回去。
汪华啸侧头看着他,轻轻的点了一下脑袋,“我信。”
尽管他跟权煜灏见了面就要动手,可他相信权煜灏。因为权煜灏没理由骗他。汪权两家都已经是现在不死不休的关系了,权煜灏哪里用得着欺骗他?直接动手打死他,那都是正常的。
更何况……
从他跟权煜灏认识起这么多年,权煜灏骂过他,打过他,却从没骗过他。这点,他也是一样。
“你大哥汪华晟,勾结境外间谍势力,这不是我哥诬陷你大哥,这是真的。证据我哥——”
“我知道。”汪华啸狠狠的闪烁了一下目光,“这件事,我知道。”
权煜灏反而惊讶了,“你知道?”
“嗯。”目光极为闪烁和心虚,汪华啸声音压得很低,“你还记得半年前我跟外省的公子哥打架这事儿不?”
“妈的,你丫天天为了女人跟人家打架,六爷哪儿能记得清清楚楚。再说了,六爷那时候还在特战旅,外边的消息很不灵通。你他妈就不能少惹点事儿啊?!”嘴上没好气的骂了这么一句,但权煜灏却眯着眼睛认真的想了想,“丰海省?”
“对。”汪华啸重重的点头,“与江南省亲如兄弟的丰海省。与叶承枢也是拜把子兄弟人称爵爷的白子爵。”
权煜灏有印象,当时尽管他人在特战旅,可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他听以前一起沾花惹草的狐朋狗友说起来过。
丰海省的爵爷,尽管早就已经退居二线多年,可他对丰海省的控制力,还是极为可怕的。就像叶承枢早就已经退休在家,可他对于江南省的控制力,还是霸道的一样。白子爵从政界隐退之后便转战商界,现在已经是全国排的上名号的大财阀之一。
白子爵与叶承枢,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白子爵在政界的领路人和恩师,就是叶承枢的父亲。两家的关系,那可是世交。江南省与丰海省的关系,就是跟亲兄弟一般。
事情的经过特别简单,江南省与京城的关系,井水不犯河水,还透着点敏感。丰海省又与江南省亲如兄弟,丰海省虽然跟京城的关系没有那么如履薄冰,但因为江南省的缘故,丰海省与京城还是彼此保持着警惕。
在这种情况下,白子爵的儿子来到京城,是很小心翼翼的,也是非常低调的。根据权煜灏的了解,人爵爷的儿子,可是一个相当低调又沉稳的人。
两方人马能大打出手,肯定是汪华啸这傻.逼玩儿,仗着京城是他的地盘,欺负人家生面孔。
小爵爷不想惹是生非,他就是来京城替他父亲办事儿的,办完了事儿想跟朋友放松一下,他不愿意惹事,不是怕,而是不愿意。结果汪华啸这傻.逼倒好,两杯酒下肚,谁他都敢招惹。
小爵爷不想惹是生非,却并不怕事儿。
一来二去的,两边就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