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东,庄子炊烟袅袅。
一座宅院内,雨露沿着翠绿叶子滚落,在积水的青砖,溅起小片水花。
宇文明秀捧着姜汤,小口轻抿,漂亮柳叶眉,皱成川字,看着煞是惹人可怜。
“比武招亲?”
“是,此乃侯爷定计,似是想要借刀杀人,用以对付青莲教主。但具体如何行事,他还并未告知师姐。”一个蒙着面纱,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厅堂中央,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目光惊羡的打量着宇文明秀。
“那个臭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宇文明秀嘀咕着放下汤碗,神色既是气恼,又是无可奈何,揉着眉心沉默半晌,方才再次开口道,“你们准备怎么做?”
“师姐的意思是,照侯爷的部署来。”
女子深吸口气,“青莲教主在十几年前,便已堪破第三天门,以其资质,如今必然超越大宗师,功力到了深不可测的境地,想要杀他,只能智取,不可力敌。所以,还请宇文小姐暂时不要露面,免得影响侯爷计划……”
“可以!”
宇文明秀点点头,转而语气透着森冷冰寒道:“不过,周成不可以有事。我要他活着,哪怕碌碌无为,也要安然终老,否则,我就算万劫不复,也要让你北邙永世难宁,直至道统尽绝!”
女子心中闪过抹不以为然。
北邙传承数百年,无论天下如何变故,依旧能屹立不倒,就连当年大汉天子,都奈何不得它,如此势力,又岂是一个门阀小姐所能灭绝?
不过,想归想,女子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宇文小姐大可放心,侯爷是我等全力支持的对象,此次合作,也只是权宜一时,自然不会本末倒置,害了侯爷性命。”
“如此最好不过!”
宇文明秀依身靠在椅间,疲惫的闭上双眸。
女子见状,知道对方是在送客了,当即也不多言,拱了拱手便转身走出厅堂。她离去没多久,一阵腥臭就在空气中隐隐飘荡开来。
宇文明秀眉宇不可察觉的皱了皱,“以你的实力,似乎并不需要北邙插手帮忙吧?”
“多一份力量,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出许多不是吗?”
沙哑的轻笑声中,一个浑身裹在棕色袍子,面带白纸面具男子,踱步走进厅堂。他身材高壮,透过衣衫,隐隐可见肌肉轮廓,但露在外的长发,却已变得枯黄,犹若杂草一般,风吹来,竟有数根直接脱落而下。
“为了对付教主,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宇文明秀轻哼一声,嘴角露出抹嘲讽道:“聂无双有宗师之境,说服她背叛周成,你花费的代价恐怕不小吧。”
“区区一个周成,值得本座算计?如果不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反手间,本座便可让他死无全尸。”
男子止步在窗前,从袖中伸出右手轻抚着一盆花簇,他的肌肤,呈现出诡异的墨绿之色,其间点缀着密麻黑点,就像是尸斑,看着煞是恐怖恶心。
原本淡淡的腥臭,在男子右手露出后,立刻变得浓郁许多。只见娇艳欲滴的花簇,在他轻抚约莫几个呼吸后,便迅速枯萎凋零。
男子轻叹口气,似是有些惋惜,但旋即便将右手重新拢进袖内,淡然道:“至于聂无双,她对周成还是有些忠心的,如果不是本座与其师当年有过约定,就算付出再多代价,她也不可能配合于某。”
宇文明秀怔了怔神,似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关节,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些念头压下,冷冷道:“你就那么肯定,周成能成功?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智谋,恐怕都很难起到作用。”
“所以,从一开始,本座就没指望他能杀了教主。”
男子眯着眼道:“只要他能引出教主,消磨掉其部分功力,剩下事情,本座自会亲自出手料理。”
“呵呵,你果然还是没有把握。”
宇文明秀冷笑。
“对付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换成是谁,也不可能有十足把握。”
“既是如此,又何必冒险。青莲教中,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教主性喜云游四方,近年来极少处理事务,也许再过些年……”
“你知道,每一代青莲教主,为何都修炼神速,功力深厚吗?”
男子打断宇文明秀,眼中光芒闪烁道:“因为,每一代传承,传的不仅是教主之位,还有上一代教主,毕生的内力。如此代代累积,数百年下来,青莲教主的内力,早已到了天下无人能及的地步。若是将其功力吸纳,本座一身毒素,必可去表存里,去杂留精,到那时,本座不仅可以走上武道巅峰,更是能摆脱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然后呢?”
宇文明秀嗤笑,“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杀尽天下,等瓦岗攻破洛阳,坐拥九鼎,你觉得,李密会放过你?”
“李密得不到天下。”
男子摇头,语气中满是自信。
“为何?”宇文明秀眉头一挑。
“因为,娶你的人是本座……”
男子眼中闪过抹炙热,“得宇文者得天下,没有你,便是真龙在世,最终也只会陨落在这天地间。”
……
阿嚏!
周成揉了揉鼻子,仰头看向湛蓝天空,“我说倾城,咱下回能找个别的办法解毒么?非要不停泼凉水,不知道染风寒的感觉很难受吗?”
“首先,你中的不是毒,而是类似软筋散的迷药。其次,泼凉水是我知道的唯一办法,有效果就已经很不错了,染风寒只能说明你身子骨太差,若是像我一样,勤于武道,而非将精力放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又怎么可能落得如此狼狈?”
第二倾城弹了弹手指,神情很是云淡风轻。
“身子骨差?开什么玩笑,哥一夜七次照样生龙活虎你信不信?”
周成瞪了瞪眼,可惜,第二倾城听懂了,却是压根就没理他,甩了下马鞭,就策马向前道:“我回秘闻司安排诸般事宜,你若觉不适,就回荣耀侯府休息便是。师叔若有消息,我会以密码译文,传进府中……”
“我……靠!这就走了?”
周成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一段时间不见,说实话,他还真有点想念,可谁想这小娘们儿性子已冷淡成小龙女,调戏两句,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此结果,让周成颇有些意兴阑珊,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就准备晃荡回府,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酒香却突然顺风飘来。
“什么鬼?”
周成神色一奇。
他回到大隋,已经将近一年,眼见耳听下,知道很多东西,其实并不像后世描述的那般玄奇。比如,酒!古代的酒水,淡寡无味,即便是宫廷玉酿,比起后世差出许多,更别提什么十里飘香,回味无穷了。
可今天,他居然闻到了酒香,这让周成相当惊奇,下意识便循着味道向前走去。如此行进约莫盏茶,周成转过拐角,继而,便被汹涌人群,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一处酒楼前,人头攒动,呼喝震天,瞧那架势,就跟打仗一样。当然,如果只是乱,周成倒也不会这般反应,他之所以震惊,完全是因为聚集在此的,竟是上百个身着儒衫的文人。
大隋,是门阀的天下,同样也是士林的天下。
在阶级森严的如今,但凡能读书识字的文人,出身不是权贵世家,便是豪门富商,至不济,也是家境富裕之辈,受礼仪教化,他们平时早已习惯举止斯文,行进有度,像是现在这样撸着袖子,脸红脖子粗的场面,说实话,周成还真没见过。
“这位兄台,不知前方发生何事?”
周成翻身下马,拽着个垫着脚尖,努力往前挤的青年,好奇问道,“你们在此是……”
“你不知道?外地来的吧!”
青年挤的满头大汗,却没任何寸进,索性也就不在挤了,长出口气,便撇着嘴角,带着东都人所特有的优越感,道:“前面那酒楼,是皇家产业,原本从不对外开放,可自尚书省齐仆射接手后,便改了规矩。”
“改规矩?啥意思!”
周成抓抓脑门,齐滨那货,自从接管兵部后,就开始一路顺风,权势节节攀升,听说前段时间,连吏部都开始插手了。
虽说六部名义上是在尚书省辖下,但如此收权,却还是有些太过。也不知道是杨广授意,还是那老东西飘了……
就在周成心中胡思乱想时,青年已开口解释道:“简单点说,就是用另一种雅致的方法,开科举,选贤才。”
“在酒楼开科举?”
周成有点懵逼。
“对啊。”
青年神色振奋道:“对联,诗词,策论,美酒,齐仆射当真大才,这般风雅之举,普天下恐怕也只有他老人家能想出来了……”
随着青年唾沫横飞,周成终于搞明白了状况。
原来,齐滨不知从哪弄来批美酒,起名十里香,挂在这酒楼之中。每日,均会在晌午之时,开放酒楼,同时放出各种对联,诗词,答对一道,便可饮美酒一杯,入楼宇一步,如此反复,等走上二楼时,便可以策论对答天下事,再胜,则可饮美酒,上三层,经历最后考核,被选拔成官员,自此领朝廷俸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