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去许久,长安、柳谦和宇文拓却还在院中商议救灾赈灾之事。
颜汐对这些事情没有兴趣,只信步往村北走去。
因为是月底,月亮只如一把弯钩,斜斜地挂于天际,发些一点儿微弱黯淡的光芒。月色朦胧,四周景物便都看不分明,只能隐约见到一团一团模糊的影子。
颜汐凭着记忆走到了村北,看着淡光笼罩下的一座破败的草屋。
这里就是那徐老爹的住处了。
一个住在破草房的老人,居然拿出了一根皇宫里都不可能有的老山参。
颜汐不由得他产生一股好奇。
这股好奇促使她来到了这里。
这个徐老爹一定也是一个深藏不露,有故事的人。
可是,既然他隐姓埋名在这个山沟沟里度日,必定也是有苦衷的。颜汐还没有非要去挖别人**的嗜好,所以她并没有其它什么特别的打算。
她只是施展轻身功飘过那道矮墙,站在了卧室的窗台下,静静地往里看了一会儿。
里面安静平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颜汐细听,便能听见老迈浑浊的呼吸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声音。
时缓时急,断续沉重。
听得出来,确实是一个老人,而且身体虚弱,沉疴已久。
守着一颗老山参却不用,这个徐老爹还真是一个怪人。
颜汐无端地想要叹气。她本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甚至还有些冷血残情。可是,当她听着里面微弱的呼吸,看着这破败的草屋,就是有忍不住叹息的冲动,仿佛胸膛里那根最柔软的弦,忽然就被人轻轻拨动。
她没有多做停留,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和一把碎银,悄悄地放在了窗台上,便悄无声息地飘远。
可她不知道的是,等她一离开,床上的老人便睁开了眼睛,一双平常看着浑浊不清的眼睛,却发出了矍铄精锐的光。
*
颜汐还未飘出徐老爹的小院很远,便见东北方向一片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她淡眉微皱,往里长家的小院疾驰而去。
“呀,成了。”
颜汐刚到院外,便听见院内传出的宇文拓兴奋的声音。
“是啊,终于成了。”
柳谦的声音里也有一种庆幸及难言的激动。
“呵呵,如此甚好。”
长安的声音倒淡定如常,只是语气里透着一股轻快。
最先发现颜汐的是正对着院门坐的宇文拓,他一抬眼便看到一抹青云飘飘而来。轻盈优美,如九天下凡的玄女。
“兰幽姑娘,告诉你一个喜讯。那群贪吃无厌的蝗虫终于被制住了。”宇文拓完全忘记了颜汐晚上用食物虐待他的事,脸上神采飞扬,喜滋滋地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
“火烧之法。”
颜汐那流光溢彩犹如琉璃珠子似的目光却投向了长安。
“是。”长安微笑颔首,露出暖暖的浅笑。
“柳州那胆子小得像老鼠的知府居然会答应?”
颜汐深表怀疑,想起那个贪心怕死的英长青,她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鄙夷。
“迫在眉睫,容不得他退缩。”柳谦冷笑,儒雅的脸上居然也划过一丝狠利。
官场上混的,看着再和善,恐怕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这一场大火一烧,蝗虫是灭了,可也把云柳二州最后剩的那些稻田销毁殆尽。唉,如果朝庭的赈济不能快点发下来,只怕民心难安,暴动迭起啊?”
柳谦长叹,心中难免焦虑。
“运粮的车到了哪里?”
“刚收到飞鸽传书,说才到汉河。”说到这个,宇文拓的心情也颇为沉重。
“哼,走了六七天,才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程。看样子,李大人是一路挖山凿石开路过来的?”柳谦满脸讥讽,愤愤地说。
长安的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良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柳大人定然知道怎么回事,不妨直说。”
“殿下此话怎讲,我久不在京都,怎么可能知道京中的事情?”柳谦摸着鼻子,淡笑着回答。
老狐狸,颜汐心中咒骂,却也无法可想。
她与长安离开京师这个权利的中心太久,基础为零,想要做些什么事情,着实困难。
好在他们目标明确,又没有野心。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私心的话,估计还是为了司马长风。
可司马长风会怎样,颜汐却不会关心的。她做这些,除了为了自己,便只是为了长安了。
“小汐……”长安果然拿了恳切的眼神看着她。
颜汐低了头,看自己纤细葱嫩的玉指。
她是真的不想管。她回上京的目的只有一个,搞跨护国公府,杀了颜家那些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其它,于她何干。
可是,长安不一样。只要长安开口,她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颜汐把头转开不看他,许久之后,用冷幽幽的声音说道:“我明日送你回云州官署之后,便转回去。不过,你得答应我,这几天哪也不去,就好好地待在府衙里养病。”
“好。”
他们两个说得没头没脑,宇文拓虽有疑惑,却也不问。柳谦却似乎是全然知晓的。
这样的一个人,心思也太过深沉了些。
“这些年户部虽然是太子管辖着,却全权托给了李有道。李有道这人胆子奇小,太子爷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觉得他翻不出什么风浪。可惜啊,户部这块肉太肥,总是让人虎视眈眈的觊觎着。”柳谦喝了一口茶,神叨叨地说。
“宇文先生给我说,严崇有很大问题。”
颜汐突然说出这一句,吓得宇文拓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看颜汐平时不是一个搬弄是非的人,才在她面前说实话的。没想到她为了报复柳谦这个故弄玄虚的老狐狸,却拿他开刀。
果不其然,柳谦只拿了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怒视了宇文拓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睫,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只一眼,宇文拓就知道自己之前的做法是错了。他如坐针毡,只觉得背上的冷汗涔涔地往下淌。
“不是,我……”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替自己辩解了。不过,他私以为,柳谦做官还是有些太谨慎。
两人为什么不能精诚合作呢?各取所需罢了。
宇文拓固然想得好,可惜啊,他的心思还不够,想得并没有柳谦长远。
“你的目标是严崇,我的目标是和凤,柳大人,不如我们合作。”
开口的是长安,一件几乎能够颠覆整个大漓朝堂和后宫的事,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