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肆回府邸,一路无话。凌栖迟蹙着的眉头也一路不曾松开,他不敢多提秋灵之事,生怕烟微又有过激的反应。
可时间越拖,情势就越不利,他的确急于了解此事,方揽过烟微靠在肩上,轻声道:“微儿……”
“为何你们都认定是秋灵?”不待说完,烟微先开了口。她挡开凌栖迟放在肩膀上的手掌,似乎余怒未消,“今日你带我去那,就是让众人逼供于我?”
“你知道我不会如此。”凌栖迟言语间已显不快,他带烟微去密室,是对她的绝对信任,是表明自己的心迹。可在烟微眼里,却变了味道。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烟微也不依不饶,刚刚被高相国步步紧逼的情形还在眼前,她余光一瞥,冷笑道:“我还是那一句,若是怀疑,明曦如何脱得了干系?”
“微儿!”或是今日一直心如火焚,凌栖迟也没了苦苦劝说的耐心,反问道:“被盼兮迷昏之时,你可曾注意到秋灵在哪?”
烟微后背一凉,回想起来,当时情况紧急,竟无人顾瑕这个小丫头。秋灵怎会平白无故消失?
可她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沉,一口咬定:“绝不可能是她。”
“微儿,不要任性!”凌栖迟好说歹说,烟微也要护着一个丫环,他面色一沉,“刚刚不是说好去查吗?”
“说好?难道不是你们逼我?”烟微冷然一笑,偏偏心中就是不甘不服,“查可以,连明曦一起查!”
“你就一定要同我叫板?”一向温和的凌栖迟突然被点燃,怒目瞪着烟微,厉声道:“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
“你可知乌洛兰在城南多待一刻,便多一刻危险。”想到此,凌栖迟且急且怒,更多的是对烟微的失望。
“我以为你与别的女子不同。没想到……”凌栖迟轻蔑一哼,甩袖而去。“本王要查的人、要杀的人没人阻止得了!”
这是第二次因为明曦而争吵,也是第二次凌栖迟撇下她一人。
明曦,明曦……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名字成了两人之不可逾越的鸿沟。
烟微看一眼窗外,温暖的枫城竟也飘起了点点雪花。漆黑的夜幕被点点莹白点缀着,不多时便铺满天地。
纷飞的白雪越下越大,这应当是枫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再加上枫城多有崎岖山路,全城戒严,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
城西通往知府府的路上,却偏偏有人星夜兼程……
晦暗的夜晚,身量娇小的女子借着一点月光艰难地前行。偌大的黑色斗篷将她压得喘不过气,可她仍旧时不时地将它拢紧一点,再紧一点……
她疾步前行,时不时地四处打量。因为太过紧张,一脚不慎摔在冰天雪地里,整个人滑出去跟着滑了出去,幸得撞在了巨大的石头上。
她侧眼看看离自己十步之远的小河,心中暗自庆幸。
“秋!灵!”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飘落,她脊背一僵,战战兢兢地扭转头,倏尔有瞪大眼睛转回来。
她撞到的哪是什么石头,分明就是煜王脚下,而他旁边依偎着的正是她的主子墨烟微。
她根本不刚直视两人,更觉得两人比鬼魅可怕,他们不是刚刚还在吵架吗?
“你这么晚来城西何事?”烟微看着地上不断抽搐的秋灵,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小……小姐……”心知逃不过去,秋灵一咬牙转过身子来,跪在冰冷的雪地里。
小姐这个称呼是她随采萱叫的,也是烟微对她的信任。可如今看来,这信任怕是错付了。
“你来城西何事?”烟微还是想让她自己讲。
“抓……抓药……”秋灵眼神飘忽不定,吞吞吐吐道:“小姐的药没了,我过来抓药。”
没想到就连未及豆蔻的秋灵也学会说谎了,只是她说谎的技术太不高明。
烟微轻笑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药铺该往另一边转啊,这条路上可只有枫城府衙。”
秋灵不敢抬头,只得余光悄悄扫过烟微所指的方向,继而眉头一锁,咬紧牙关,不愿再多吐露一个字。
虽无只言片语,很多事已不言而喻,那日向宋元洲密报江洋大盗之人多半就是秋灵。
“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烟微又愤怒又失望,她捏起秋灵的下巴,最后确认道:“你当真不打算告诉我?”
“奴婢来抓药。”秋灵头一瞥,避开烟微凌厉的眼神。
“我猜你是来告知那宋元洲江洋大盗的行踪吧。”烟微不欲与她多纠缠,冷笑道:“我猜那江洋大盗隐匿在城南对不对?和乌洛兰在同一个地方对不对?”
寒风凌冽,秋灵的身体抑制不住剧烈的哆嗦,她这才想清楚,凌栖迟与烟微的那一番争吵都是演给人看的,躲在墙角的她偏偏就相信了。
乌洛兰在城南的消息多半也是假的!她瞳孔骤然放大,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时呆呆愣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