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丽少女的侧脸忽隐去了,仿佛上元节街头流光溢彩的烟火,统统都在同一时间熄灭了一般,顿时暗淡一片,十分无趣。
她身旁的那个女人刚巧碰上沈昂的目光,立即就一脸娇羞的低下头了。沈昂扯了扯嘴角,这种自作多情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去了,无聊至极,这般的姿色,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自己偷窥美人的行径被发觉了,沈昂反倒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偏了偏头,只在绿叶缝隙中,瞧见宋稚莹白的鼻尖。
他心想,‘沈白焰的眼光倒是真不错,这可是个少见的美人,我还以为他什么时候改了这样的好性子,父皇随手指了个人,他便肯了。早知是这样一个少见的美人胚子,还有那般好的家世,谁不愿意娶,就算是换了自己,娶她做个正妃,也是无妨。’
刚才对视那一眼,宋嫣的心儿还在‘砰砰砰’跳,那个高大的华服男子,正是八皇子沈昂。
他的头发向上竖起,挽了一个十分规矩的发髻,上面簪了一根莹白的苍玉簪子。这种苍玉存世极少,可遇不可求,就这么一根,价值连城。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眸光凛冽,闪烁着一些偏执而急切的亮光。
沈昂还想多窥伺几眼,但宋稚掩去身影,而宋嫣却时不时睇过来一眼,沈昂只觉得厌恶。
祺妃觉察到儿子的情绪变化,朝那个方向望过去,正好对上宋嫣那春情带媚的眼神。祺妃在心中冷嗤一声,‘这女人真是不自量力到了极点!这般姿色!又出过那样的大丑!竟还有脸对着皇儿发春卖媚!’
祺妃对宋嫣生厌,也移开了目光,她端起酒杯用宽袖掩住半张脸,却只沾湿了唇瓣,连半口都没喝。
‘噫?’祺妃的目光落在靖海侯府那一桌姑娘身上时,不禁愣了愣,‘他们家嫡女的模样,怎么变得如此痴肥?’
姜长婉本是祺妃属意的人选,她也跟沈昂提过此事,沈昂睇了姜长婉一眼,嘴角噙这一抹讽刺的笑,他转过头来对祺妃道:“母妃可真是好眼光,这一身的皮肉是不错,可是这样的丰腴,我可是吃不消,压身上都喘不过气来了。”
祺妃瞥了沈昂一样,目光隐含警告,她压低声音道:“你是皇子!正妃可不是拿来让你风花雪月的!貌美欢情的事儿可别在正妃身上找,多纳几个侧妃或是妾室也就罢了!”
“那母妃还是属意于靖海侯家的女儿?”沈昂悠悠的问。
“靖海侯军功卓著,在朝中威望甚高,与他做亲家对你帮助很大!”祺妃可是细细琢磨过此事的,她娘家不显,没有嘉妃那样好的出身,她也知道姻亲的助力有多大!所以才千挑万选了姜长婉。
“你说的这些好处,朝中又不止他一人。”沈昂却不以为然。
“那你有何看法?”祺妃问,沈昂想来是个喜欢自己拿主意的,祺妃万事都要与他商量过,不然他翻了脸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镇西将军的女儿,也不错。”沈昂说着,又朝宋稚那边望了一样,美人儿伸出一只玉手,拿了一碗酥酪。沈昂虽瞧不见她吃酥酪的模样,但是也能想象她那张粉嫩的小嘴,张口把金勺含住的样子。
美人做什么都是好看的,哪怕是打了个喷嚏,也比旁人要来的动人。
“这……
镇西将军就两个嫡女,宋嫣相貌普通,又出过大丑,又没有外家助力,沈昂指的定然不是她,那便只有……
“可宋家的嫡次女已经与定北侯世子定亲了呀?”祺妃道。
“父皇的圣旨又没有言明是哪一位女儿。”沈昂用匕首割下一块极嫩的羊肉,放到祺妃面前的金碟里。
“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谁!只有这一位才是他眼中的人选!这门亲事连太皇太后都点头了。嘉妃更是把赏了流水一样的东西下去,这实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板上钉钉?还是母妃不愿意为我筹谋?”沈昂将羊肉用刀切割成便于入口的小块,一筷子扎下去,血水渗了出来。
祺妃的父亲原是商贾,靠卖布积累了一些家私,捐了个芝麻小官。若不是那一届秀女不足,而祺妃又姿色出众,她怕是连中选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的出身,自然不能给沈昂带来什么好处,朝中还常有人以此为由,认为沈昂满身铜臭,不适合做太子。
所以祺妃在沈昂面前总是气短一截,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是凡品,如果自己有嘉妃这样的出身,顺安帝说不定早早就把储君之位给定下了,可现在他宁愿空悬储君之位,也不愿立沈昂为太子。
“本宫会去问问皇上。”祺妃低声道。
沈昂轻哼一声,不知是不屑,还是嘲笑。
“把这个给宋家的姑娘们端过去。”祺妃指了指自己桌前的一盘水晶提子,对身边的大宫女道。
“喏。”
嘉妃虽没有指明是哪位,但宫女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把水晶提子放在了宋稚跟前。姜长婉眼睁睁看着这个大宫女走向宋稚,她面上带笑与同族的姐妹说话,却向宋稚投来担忧的一瞥。
宋稚垂下眼眸微微颔首,低声道:“代臣女谢谢娘娘。”
“多谢娘娘。”宋稚如此低调,宋嫣却反应极快的起身,大声的向祺妃道谢,她拽着自己的裙边轻晃了一下,几只蝴蝶从她身旁飞了出来,她仿佛是花蕊一般,蝴蝶都绕着她翩翩起舞,随后散开,飞向四处。
这时节从未有这么多的蝴蝶在同一地点出现,其中尤其又两只亮蓝色的蝴蝶,格外美丽。大家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在她身上,送果子的大宫女霎时也愣住了。宋稚却猛地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这种把戏放在后宫中简直是自取其辱,祺妃抬了抬眼皮子,全当做没看到。祺妃开口道:“不必客气,这是岭南的水晶提子,大家都有份,御膳房即刻就会送来。”
宋嫣十分享受这一万众瞩目的时刻,这时上首的十公主惊呼道:“啊!!这是什么鬼东西来人,快来人!!把蝴蝶弄走!!”
‘该死的宋嫣!又惹了麻烦!十公主对那种蓝蝴蝶翅膀上的鳞粉过敏!’宋稚前世就知道此事,因为十公主有一次出游的时候,偶遇这种蝴蝶,结果过敏,差点去世,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京中的蝴蝶一时间绝迹!
十公主若是出了事!宋家必定要吃挂落!“逐月,快把药膏给我。”
宋稚连忙起身,朝十公主的方向走去。她挤开围着十公主的嬷嬷和宫女,十公主的右手上已经出现了大片诡异的红色,蝴蝶的鳞粉应该是撒到手臂上了。
“你做什么!”十公主身旁的宫女见宋稚要把那药膏往公主手臂上擦,连忙呵止。
“公主这是过敏了,臣女自己遇到某些花草也会过敏,所以常备药膏。”宫女还要说话,宋稚睇了她一眼,“众目睽睽之下,我还会害公主吗?你且去宣御医来!让他看看我这膏药有无问题就是了!”
她说话掷地有声,颇有气势。宫女闭了口,遣人去请太医了。
“不痒了。”十公主方才还以为自己要被毁容了,一双大大的眼睛还含着泪,她有一张圆圆脸,却有一个尖尖的下巴,翘翘的鼻尖,看起来十分稚气可爱。
“不痒了?”宋稚指指她的脖子,那里有一小块的红斑。
“嗯嗯!这里有点痒,多涂点!”十公主嘟着嘴,仰起脖子让宋稚给她抹膏药。
她和宋稚是一样的年纪,皇家的孩子向来早熟,可十公主却还是一派天真。她的母妃早逝,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十公主从小是被太皇太后养大的,这在宫里倒是独一份的恩宠,故而格外娇惯些。
灼热和瘙痒逐渐褪去,宋稚轻轻的往她手上吹气,只余快意的凉爽。
“现在是真不痒了,你这是什么膏药,这般神奇。”听到她的问话,宋稚抬起头来,十公主这才看清她的模样,眼儿柔中带媚,长眉弯弯,下颌的弧度也比常人好看,真是一个少见的美人!
“这要问我府上的妈妈了,这是她给我做的,就算没有发红疹,敷着也可以养肤。”宋稚正坐在在一盏灯笼下,微黄的烛光照着她的脸庞,十公主只觉得那肌肤的光泽比九皇兄送给她的南珠还要好看。
“你的皮肤真好。”十公主真心实意的称赞道。
宋稚笑了笑没有回话,她唇角一勾,更俏了三分。这抹笑意落在沈昂眼里,又是一点致命的甜头。
“对了!把那个使妖术的女人给我带过来!”十公主手上的红斑已经退的七七八八,她又想起那个罪魁祸首来。
这事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宋嫣才堪堪回过神来,被连忙跪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臣女不知道这蝴蝶是哪来的,臣女真的不知道,十公主恕罪,祺妃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