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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水还在外头吗?”宋稚冷汗涔涔,只觉得后背冰凉。
“素水大人一定会在的,夫人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去问问消息。”菱角起身便要出去,却被宋稚叫住了。
“别去了。”宋稚用手擦了擦脸上压根不在的汗,只摸到一片冰冷,“没消息便是好消息。”
菱角顿住了脚步,转身想来扶宋稚。
宋稚摆了摆手,“你不肯瞧大夫也就罢了,好生歇着吧。我去瞧瞧那两个小的,别跟我一样,把晚膳的时辰也给睡过去了。”
“逐月给您备了山药粥,方才正好去端了。”菱角话音刚落,便见逐月走了进来。
她显然是听见了菱角的话,接茬道:“知道夫人这几日胃口不佳,所以只有一小盅,一定吃得完。”
宋稚接了过来,略吃了几口,道:“孩子们吃过了吗?”
“乳母已经喂过小姐了,小公子也吃了一碗鸡粥和三块蛋酥,胃口倒比夫人要好些。”逐月道。
宋稚抿了抿被粥濡湿的唇瓣,搁下粥碗,道:“我去瞧瞧他。”
逐月睇了一眼只矮下去一指宽的粥碗,只得道:“那奴婢让松香给您下一碗清汤细丝面?”
宋稚往内室走去,只说一句,“再说吧,我不饿。”
沈泽这孩子倒是个心宽的,吃饱喝足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宋稚见他一只白胖的脚丫子露在外头,而被子又被他横向的抱在怀中,只好另外拿过一条薄毯将他的脚盖住。
她见沈泽睡得香甜,可自己却毫无困意,便随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拿过一本书来。
这是湖心小筑本就有的书,也不知道是何人放在这里的。
打开一看,竟是一本关于西南风土的书籍。
宋稚不由得想起沈白焰前世雄霸西南,听说那里巫族盛行,民风彪悍,也不知道那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宋稚看的入神,直到咳声响起。
这咳声如惊雷贯入宋稚耳中,她下意识的循声瞧过去,只看到帘帐旁沈白焰负手而立。
他身上那件一块深一块浅墨青色的披风尚未脱去,隐隐有血腥气传来,显然是一完事就回来,不想让宋稚担心。
昏暗的烛光照耀下,他神色淡漠如常,不辨喜怒。
沈白焰深邃的目光瞧过来,似乎正落在她手中书上,又落在她的脸上,这才微微一笑。
宋稚手一松,书籍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你,你回来了?一切无恙?”宋稚恍若身在梦境,走上前去,喃喃道。
“无恙,只是八皇子的人马进京时,有大批流寇趁乱而入,恩伯公府和太尉府受了流寇袭击,死了几个人。周决回府救急,腿也受了点伤。不过,跟八皇子的人马相比,已经是走运了。”沈白焰后退一步,不欲自己身上的血迹沾染到宋稚。
宋稚只觉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忙道:“啊?那姜姐姐……
“她在姜府,不在周家,无事。”沈白焰知道她的意思,连忙解释说。
“难道是因为他们两家的府邸靠近外围吗?”宋稚曾在史书中看到过类似的事情,若是权贵之家被攻破,家中女眷的清誉只怕是保不住了。
“只不过是挑软柿子捏罢了。周决与周家不睦,已经在外头寻宅子了,连怀孕的夫人也送回娘家待产了,剩下的全是无用之辈。不过周决也十分后悔,他的母亲惊惧过度,尚在昏迷之中。”
逐月急急忙忙的捧来一件玄色的斗篷,沈白焰利索的更换了,道:“烧了这件。”
逐月应了一声,拎起这件浸透血迹的披风出去了。
沈白焰顺势坐了下来,一口饮尽了宋稚喝剩下的一杯残茶。
宋稚顺着沈白焰凝神的目光望去,只见他正专注的瞧着床上熟睡的沈泽,似乎是在深思些什么,道:“怎么了?”
“皇上死了,想必你也猜到了。”沈白焰视线落回宋稚身上,见她唇瓣干裂,便知她这几日熬得辛苦。“这消息已经传出来了,林丞相取得了遗诏,待明日所有皇亲贵胄到期之后便会宣读。”
“那八皇子……
“死了。”沈白焰道,忽然又诡异的轻笑了一声,“你猜是谁动的手?”
宋稚见沈白焰这表情,便知这人一定出乎意料,想了半天也无结果,只有摇头。
“我今日才知什么叫做回光返照,原来一个垂死之人的奋力一搏也能这样惊人。”沈白焰脸上露出一丝厌恶之色。
“难道是,是父子相残?”说到垂死之人,不就是顺安帝吗?
“嗯,八皇子来到皇上病榻前时,我与若晖就藏在暗处,待他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就将他擒获。他对皇上百般羞辱,结果被当胸一刀。可能他也没想到,这形容枯槁的死人,竟能有这样大的力道。”
沈白焰面对着宋稚,余光却始终关注着床上的沈泽,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蹬掉了被子,脚掌露在外头,大拇指微微一动。
宋稚扭头望了望沈泽,见他依旧熟睡,回过神来对沈白焰说,颇为怜惜的说:“十七皇子才这么点大,不知道日后还会不会记得的皇上的样子。”
沈白焰没有回答,说了这会子话,眼神中才流露出一丝倦色。
“要不要睡一会?明天外祖父什么时候宣读圣旨?你是不是带着十七皇子一同去?”宋稚现在有问不完的话,可又不想沈白焰太费精神。
沈白焰帮宋稚捋了捋几丝散落的发丝到耳后,道:“外头现在安定了,回去吧。也好睡得安稳些。”
沈白焰连着这床被子将沈泽一把抱起,这小家伙睫毛轻颤,嚅嗫着说了句什么,又睡着了。
一行人回到了正院,宋恬和沈泽皆在暖阁睡下了。
沈白焰沐浴完毕,洗去一身血气尘土,见桌上摆了一海碗清汤细丝面,翠绿的油菜,小小的虾米,上边还卧了一双荷包蛋,虽丰盛却也朴素。
这原是给宋稚备下的晚膳,宋稚要得急,便先进了沈白焰的肚子。
宋稚在旁守着沈白焰,看着他吃面,自己也被沈白焰喂了一只荷包蛋。
他搁下筷子,看着光可鉴人的碗,自嘲道:“小厨房的手艺愈发精进了,今日倒是吃撑了。”
“这碗面起码是两人份,可不得吃撑了吗。”宋稚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绝口不提这几日他在外头的事情,只觉得心里宁静安定。
沈白焰低着头握着宋稚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滑过,也不说话。
夫妻俩正静坐着对视的时候,宋稚忽错开目光,看向沈白焰身后。
小孩儿的脚步虽轻巧,但沈白焰依旧是早早就觉察到了。
他回过身,见沈泽抱着一床软毯赤脚站在地上,困倦的揉了揉眼睛。
“堂哥。”沈泽虽吐字清晰,但依旧是软软的奶音。
沈白焰一个迈步将沈泽抱起,道:“怎么赤脚站在地上,嬷嬷们教的规矩都忘了不成?”
沈白焰说话的口吻倒像是把沈泽当做自己儿子了,也对,沈泽的父亲与沈白焰的父亲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而母亲也是如此。
虽是表亲,但也可以说是亲上加亲了。
沈泽搂住沈白焰的脖颈,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神态动作颇为依恋。
孩童的眸子总是特别的纯洁清澈,少有别的情绪。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宋稚走到这对兄弟旁边,摸了摸沈泽的头。
沈泽又朝她伸出手,宋稚一愣,把他抱了过来。
沈泽摇了摇头,只倦倦了打了一个呵欠,小嘴张的圆圆。
“去睡觉好吗?”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在人人世,沈泽的情绪似乎是有点古怪。
沈泽依旧是摇了摇头,宋稚无法,只得将他放在自己房间的床铺上。
这竟误打误撞的遂了沈泽的愿,他钻进被窝里,只是睡不惯硬枕头,索性将整个人钻进被窝里去了。
“这……
宋稚有些不知所措,对沈白焰轻道:“不大合规矩吧?”
“……”沈泽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来,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到宋稚疑惑的神情,沈白焰道:“他说没事,今日想同我们一起睡。”
沈白焰假装打了个呵欠,一把抱住宋稚道:“睡觉吧,还怕床上塞不下一个小豆丁?”
宋稚被他单手抱起,一把搁在床上,沈泽自觉地往床内侧蠕动着。
原本都是沈白焰睡在外侧,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把沈泽挪到了最里边,自己非要躺在宋稚和沈泽中间。
宋稚有些莫名奇妙的躺在床上,沈白焰的胳膊牢牢的搂着她,生怕她掉下去。
她在床上躺了半天,突然回过味来,她艰难的在沈白焰怀中转过身来,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你该不会是在吃这个小家伙的醋吧?”
沈白焰默了默,故意粗声粗气的说:“你这小脑袋瓜里装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睡觉!”
宋稚在黑暗中伸手去摸沈白焰的脸,只觉得温度要与往常烫一些,心知他是害羞了。
沈白焰一手揽着宋稚,一手抚着沈泽的小脸蛋,沈泽在睡梦中蹭了蹭他的手掌,这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