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东文一拿到文件就说:“不是让你一早就拿来,怎么现在才拿过来。”
梁健回答:“那天确实没什么好写,想内容花了点时间。”
甄东文不说话了,拿起文件翻了一会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将报告往桌子上一拍,朝梁健吼道:“梁健,你是不是成心跟我过不去?”
“甄局长,我不懂你的意思。”梁健看着他,回答。
甄东文抬手拍了拍那份报告,道:“你不懂?你自己报告里写了什么,你不清楚?”
“我只是如实汇报而已。”梁健再次回答。
甄东文气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双手抓住那份报告就揉成了一团,抬手就要往梁健脸上砸,可出手的一瞬间,他忽然又改变方向,砸到了一旁的地上。
“行了,你出去吧。报告不用你写了。”甄东文说完,就朝梁健挥手,示意梁健赶紧走。梁健自然不想多留,立即就出去了。
梁健走后没多久,甄东文又亲自带人去了一趟嘉利,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后来,据说嘉利和渔民各出二十万,赔偿给那个死者家属,然后嘉利再赔偿渔民十万块钱,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之后,似乎还是有人会投诉嘉利的污水排放问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总之梁健这边,嘉利的事情是再也没出现过。
再说回来,嘉利的事情,甄东文接手后,梁健一闲下来就想起了之前老唐跟他说的事情,便在那天中午吃过午饭后,给老唐回了个电话。两人约定了第二天的早上八点。
老唐要带梁健去见的人是胡景然。
上次之后,胡景然的消息,老唐再未跟他说起过,今天突然说要去看胡景然,让梁健有些意料不到。
早上八点多,车流的高峰还未消退,车子如蜗牛般在路上移动着。梁健坐在老唐的旁边,老唐的沉默,让梁健有些难受。
他转头去看了看老唐,他闭目靠在那里,神情疲惫的模样。头发依然是平头,短而精悍的模样,可两鬓的斑白,终究是掩盖不住那被岁月催老的事实。梁健看着,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心疼。
“这几天很忙?”梁健开口打破了这种让人难受的沉默。
老唐没睁眼,喉间发出了一个沙哑的嗯。
老唐的冷淡,让梁健觉得有些受伤。他看了他一会,说:“还是要注意身体。”
老唐沉默了一会,忽然睁开了眼睛,朝着梁健看过来,道:“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注意不注意的。”
“正是这把年纪,才要注意。”梁健皱起眉头回答。许是梁健这一刻的紧张和对老唐这句话中体现出来的消极态度而产生的不悦,让他感觉到了吧。老唐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对梁健说道:“你也觉得我老了,是吗?”
梁健愣了愣,旋即收拾好情绪,笑着打量了他一下,道:“好好打扮一下,还是挺年轻的。”
老唐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道:“再打扮也是个老头了。”
“现在不看年纪,看心态。心态好,八十岁也能年轻,心态不好,三十岁也跟个老头一样。所谓,相由心生。”梁健看着他回答。
老唐听了,哈哈地笑,道:“说得好。相由心生。”
此刻的情绪,明显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梁健见他情绪高涨了不少,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便转移了话题,问老唐:“胡叔叔最近怎么样?”
老唐回答:“还好,就是行动有些不便。中风了。”
梁健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老唐又说道:“还能自己走路,已经不错了。就是以后要多跟拐杖了。”
梁健心里感慨了一阵,又问他:“那件事弄清楚了吗?”
老唐抿着嘴沉默了一会,回答:“弄不弄清楚已经没意义了,人都已经这样了。”
梁健惊讶地看了看老唐,这话不像是他的风格。不过,也许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梁健不再多问,两人拉起家常,聊了一会,车子终于过了最堵的路段,开始提速。
而后,大约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车子开进了一个树木葱郁的树林里,在树林里弯弯绕绕了有将近十分钟左右,才终于停了下来。
停车的地方,是个疗养院。车子在门口被拦了下来,司机拿了一个类似通行证之类的,才被放行。
进去后,车子又开了一段,才到了疗养院主楼门口。梁健跟着老唐下车。老唐轻车熟路,带着梁健穿过主楼,来到主楼后的大花园里。现在才刚初春,但花园里已经开满了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花朵,清香扑鼻,环境很是不错。
花园里人不多,很安静,但这花园,就让人感觉不错。护士都穿着粉色的护士服,另外那些穿着家常服的,应该都是来这里疗养的人。看这里的环境,能在这里疗养的,非富即贵。
花园里有不少大树,树上树叶还是绿芽,在一根根灰绿色的树枝上,衬着阳光,犹如一颗颗微透明的小绿宝石,分外璀璨。
胡景然坐在大树下的木椅子里,带着老花眼镜在百~万\小!说。身上落满了从树枝间投下来的光斑,风偶尔吹过,光斑还会晃动一下。
老唐轻轻地走过去,在一米外的地方站住,然后轻轻地喊了一声:“老胡。”
胡景然诧异地抬头,眯着眼睛,看着逆光中的老唐,愣了愣,然后才认了出来,连忙想站起来,老唐上前一步,抬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道:“你坐着吧。”
这时,梁健也跟了过去,站到他面前,喊了一声胡叔叔。
胡景然看到他,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笑着道:“梁健,你也来了啊。”说完,又拍拍身旁的长椅,对老唐说到:“坐吧。”
老唐坐了下来,梁健在一旁站着。
老唐看着胡景然,问:“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胡景然笑了笑,回答:“还行,就是脚还是那样,我估计,想要完全康复是不可能了。这些医生,估计也就是安慰安慰我。”
老唐便接到:“既然医生说能完全恢复的,那肯定是行的。你别灰心。”
“我不是灰心。我只是做好心理准备了。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胡景然笑得释然。
梁健在一旁看着,心里却有那么些过意不去。
这事,胡景然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老唐,问:“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老唐听后,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对梁健说道:“你去车里帮我把水杯拿下来吧,我有点渴。”
梁健看了看老唐,然后哦了一声,转身去拿水杯。
路上,梁健忽然就想到了之前在车里的时候,梁健问老唐胡景然的事情,老唐也是一言带过不想多说的样子,刚才胡景然问老唐,老唐支开他,估计他和胡景然说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大树下,老唐坐在胡景然的旁边,神色有些严肃。他转头看着胡景然,问:“你真的想知道?”
胡景然被老唐这么一问,神色也陡然严肃起来,他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道:“知不知道都是这样,我总不能白病这一场吧!”
老唐看了他一会,然后道:“事情跟我们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从目前的证据上来看,古风确实说被雅望拖下水的。而且,不仅古风和金氏集团有交易,雅望恐怕也跟那个金大壮有不浅的来往。”
胡景然放在书上的手微微地颤抖。老唐瞄见了,原本准备接着说的,停下了。过了一会,胡景然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事,我抗的住,你接着说。”
老唐眼里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但还是依照他的意愿,接着往下说:“我查过金大壮的公司,近三年来,他拿下了不少的地皮,其中一半以上的价格都是当时市场的最低价,古风应该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更关键的是,金氏集团现在名下有九个子公司,其中有两个子公司,实际是由雅望在控制的。”
胡景然的身子猛地晃动了一下,老唐大惊,忙扶住他,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胡景然抬手示意没事,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开口:“除了这些还有吗?”
老唐眼里掠过一些犹豫之色,而后回答:“没了。”
胡景然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有就直说,我扛得住。”
“难道这些还不够嘛?”老唐问道。
胡景然愣了愣,旋即苦笑一下,道:“确实,这些已经足够了。”
老唐看着他,眼里有怜悯的色彩。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久,胡景然忽然开口,道:“有些时候,我都羡慕你。”
老唐一听这话,笑了一声,道:“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最起码,你有个不错的儿子。”胡景然说道。
老唐一听这话,抿着嘴笑了笑,可旋即又道:“我用了三十多年,才敢把他找回来。”
胡景然怔住了,而后歉然地笑笑,道:“不好意思。”
“没事。你说得没错,起码儿子还不错。要不然的话,我这后半生,恐怕是要在悔恨中度过了。”老唐说到。
胡景然看了看他,然后岔开了话题,问老唐:“听说我出事后,金氏集团的股份一夜之间,跌了八个点,你做的?”
老唐脸上露出些惊讶之色,然后释然一笑,道:“什么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不过,我就出了三个点的功劳,其他的,只能怪金大壮自己运气不好。”
“一夜之间八个点,金大壮恐怕要躲在厕所哭了。”胡景然笑道,那笑容怎么看都怎么解气。
老唐却没那么轻松,道:“金大壮能白手起家爬到今天这样的位置,确实是有能力的。八个点对于金氏集团来说,外人看来好像跌得很惨,但实际上,损伤并不大。”
胡景然却道:“金大壮再有能力,在你面前,还是不够格的。”
老唐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现在不是以前了。”
胡景然愣了愣,然后神色蓦然沉重了一些,道:“确实,你现在代表的是唐家。动作太大,要惹人猜疑。”
老唐苦笑了一下,没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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