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太守府回来的路上,赵绿敏轻轻地倚在李月的胸前,脸色微红。
“相公,你可知道韩家小姐的房内竟然也挂着你的画像啊!”
“你怎么知道。”
“是她的丫鬟悄悄告诉小荷的,我去看时,画已经被她用另一幅画换了,但明显尺寸不合,两旁露出挂过画的痕迹。”
“韩大人的儿子也一样。”
“相公又遇到崇拜者了?这次是推给谁?即墨还是风平道长?”
“王元楷”
赵绿敏一呆,也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相公真会抓人,小王将军这下有的可怜了。”
又过一会儿,赵绿敏又小声的说道:“我看小王将军对含烟颇有意思,相公要不要成全他们。”
李月心里猛的一痛,盼月的哀怨的神情又在他眼前浮起,他没有说话,借着酒意佯装睡去。
赵绿敏心中微微一叹,自己的丈夫何时才能解开这个心结呢?她也不再说话,扭头向窗外的夜景望去。
在随后的几天里,李希烈亲自上门来拜访李月,为上次没有来迎接而道歉,在两人的谈话中,李希烈总是有意无意暗示李延光之死和韩滉有关。李月则淡淡地告诉他,自己这次是来查盐税的,和李延光之案无关。李希烈试探无果,便告辞而去。
第二天,韩滉带着襄阳盐官刘晏来正式找李月会商,刘晏首先向李月介绍了目前朝廷的盐制,
“目前我朝的盐制官卖与商卖并存,由于课税是按市价进行,各地盐价不同,税收也不同,各地的税负多寡其实都由各地盐官掌控,而各地盐官同时也可自行向亭户买盐官卖,补贴税收不足,价格也是暗箱操作,而产盐亭户的卖价只是十几文一斗,但经过重重盘剥,到了百姓手中就高达数百文一斗,中间的厚利国家没有拿到,皆肥了盐官和商人,由于中间利差太大,为逃税而贩卖私盐者数不胜数。贩卖私盐者自唐初就有,只不过一直数量不大,对朝廷税赋也影响不大,但到了去年,市场上的盐量却突然猛增,价格大幅下跌,税率不变,征税数量也和往年一样,但征税基数却大大降低,导致税收只有往年的四成,这就说明有人在大规模贩卖私盐,压低了市场价。但我不明白的是,这种情形全国都有,江南和关内比我们山南地区要严重得的多,朝廷为何只盯我们山南?”
李月淡淡一笑说道:“我也不知,也许是和年初的盐船失踪案有关吧!”
说道盐船失踪一事,刘晏异常愤怒:“大人可知这盐船失踪的后果?”
“刘大人请讲!李月不知”
“这支船队载有数万石官盐,是从江南和淮南运来,准备沿汉江运往关内及河西。本来市场上因私盐大量充斥,盐价已跌到八十文一斗,可这批官盐失踪,导致各地市场上的盐供应不足,价格已经涨到了三百文一斗,且基本上的是私盐,大人明白了吗?”
“刘大人的意思是有人为让市场上盐价上涨谋取暴利,就劫走了官盐,对吧!”
“不仅如此,这批盐价值巨大,也是朝廷的一项巨大损失,这和公然抢劫国家钱库又有何区别。”
“前面朝廷派来的调查组结果如何?”
“哼!只有我的上司,山南道盐铁转运使张大人被下狱外,再无任何结论,那批盐到现在踪影皆无,竟然在负责押运的数十艘水师斗舰的眼皮下丢了,这么明显的事实,居然查无结论,实在让人笑话。”
“那批盐会不会已经在市场上出现?”李月不想深入谈论此事,便打断了刘晏的话头,转了个话题。
“从目前市场上的供应情况看,那批盐应该还在,尚没有入市。”
“不知刘大人对盐税的改革有何见解?”
“我以为盐的管理在于源头,现在朝廷对产盐亭户的控制并不是很严格,一方面各地盐官可自行买盐、卖盐,另一方面也允许一些大盐商去亭户买盐,卖时按市价课税,这样两条线并存,中间十分混乱,姑且不考虑私盐,就是所课之税,也会随着市价的起伏而不稳定。所以,我认为朝廷如果能实行盐铁专卖制,每年的财政收入必增十倍以上。”
“何谓盐铁专卖制呢?”
“就是国家控制源头,产盐亭户的盐只能卖给国家,国家用固定价收购,然后提价后卖给商人,这样只要控制好产盐地,国家收入就不会起伏波动。也不用派盐官到各地去征税,因为税已经改成了利,在源头就已经得到了,不仅如此,种种营私牟利之举,也会一扫而空。”
李月和韩滉听罢,一起击掌叫好,“刘大人之言,确为金玉之论啊!”
刘晏却摇摇头轻轻的说道:“其实每一个盐官都知道这点,只是牵涉自身利益,无人肯说罢了,再说要改盐税,不知会牵涉多少豪强集团的切身利益,推之难行啊!”
李月点点头说道:“我对刘大人有个要求,不知刘大人可愿听?”
“大人请讲!”
“保住有用之身,以待天时!”
刘晏一阵心潮起伏,他点点头,神情异常坚毅,韩滉在旁看在眼里,心中十分复杂。
这时,李月突然瞥见即墨在门口探头探脑,知道他必有急事,便对韩滉和刘晏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改日我再想再向刘大人讨教盐税的改革。”
韩滉和刘晏见李月有事,忙知趣的告辞了。
这时李月问道:“即墨!有什么事?”
即墨急忙上前禀报道:“这几天,李平(即风平)发现总有一个女子在我们官邸周围晃来晃去,觉得十分可疑,刚才这女子居然自己上门,说有大事向公子报告。”
“她现在人在哪里?”
“就在外面。”
“带她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年青的女子被即墨带了进来,这时含烟进来收拾茶碗,见李月有事,便立在一旁,
李月见这这名女子约十八、九岁,面目姣好,眼睛里隐隐有一丝惧意。他便柔声问道:“你有何事找我?”
那女子见李月柔声相问,不禁抽泣起来,李月也不催她,等她自己平静下来。女子慢慢平静下来后,对李月说道:“小女子叫春桃,是节度使府内的丫鬟,前几天,我服侍的一名小姐被节度使大人用毒酒害死,我家小姐的恨比天高,我听人说,大人是从京里来的大官,所以特来告状。”
“节度使大人为什么要害死你家小姐?她和节度使大人又是什么关系?你慢慢说来!”
“禀大人,我家小姐是山南道监察御史李延光大人的女儿,生得非常美丽,那李希烈害死了李延光大人后,强占了小姐,小姐忍辱伺机几次刺杀李希烈都没成功,五天前,小姐突然被李希烈用毒酒害死。”
“你原来就是李小姐的丫鬟吗?”
“不是!我一直是节度使府内的丫鬟,被指派去服侍小姐,虽然我们相处不长,但小姐却待我极好,她不幸被害,我当然要替她伸冤。”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节度使大人的。”
春桃摇摇头,“我离开节度使府,就没打算再回去。”
“那你打算去哪?”
“我也不知道,我本是个孤儿,早就该死在街头,象我们这种命若草根的下人,自己能有什么选择吗?或死或随便嫁人,随遇而认命吧!”
李月一呆,他的眼前突然有浮现出盼月的身影,心中不由一阵难过。
“那你就暂时留下来吧!含烟,你把她带到夫人那里去。”
含烟开口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只轻轻地说了声:“是!”
就在春桃低头跟含烟离开之际,李月却没有看见,在春桃满是泪水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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