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清月高悬,地上花草在月色之下已是分辨不清,我只好回身踏着月光去寻莫风。
虽是渐暖四月,可这崖谷之下夜风仍带着徐徐凉意,再和着不知名的虫鸣鸟啼,胆小如我,只能加快了步伐朝回路赶去,边跑边喊着莫风的名字。
道路崎岖,脚步又急,还未到达落身的地方,我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罪魁祸首是一不知名的早已腐烂的野果。
我拍了拍掌心上的泥土正要起身,莫风已站在了我面前,弯腰将我扶起,并轻轻拍落我衣裙上沾染的泥土,语带责备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我却从中听出了关切之意,即便这只是我的猜测,却仍是让我兴奋不已,遂乐道:“无碍无碍,多摔下身子更皮实。”
迎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眼中的笑意让我顿时涨红了脸,急忙低下头将羞涩隐藏于月色中,他却慢慢将手伸到我面前,随着他手的临近,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只得紧紧捏着衣角试图让自己镇定一些,心中更是思虑着他要是对我表白了我该如何回应。
接受吗?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不接受?那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深情。
正在我天人交战难解难分的时候,他的手在我鼻尖上轻轻擦拭了一下,笑道:“身子倒是皮实了,脸可要破相了。”
我忙伸手捂住鼻子问:“我鼻子怎么了?不会真破相了吧!”
他垂头擦拭着手指,回:“破相倒不至于,就是鼻子上沾了些泥土,我已经帮你擦掉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直到他将沾惹着泥土的手指伸到我面前让我确认再三,我才将捂着鼻子的手拿开,问他:“你可找到修灵草了?”
他摇头:“不知其形态,根本无从找起。”
我抬头望着如水月色,想着晚饭还未进食,便催他:“我们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下来寻。”
他一声长叹打破我的所想,“临走时师傅交代了,找不到修灵草我们就不能上去。”
“啊!”我一声惊呼望向他,看他神色不像是在骗我,又想起临出门时他被师傅叫进了房间说了好一番话,我这才恍悟,师傅这次是铁了心要惩罚我了。“那我们晚上睡哪里?”
“只能找个平坦点儿的地方将就一夜。”说着,他牵起我的手往前走去。
我手冰凉,他掌心却是温热,一冷一热间,一股暖流由心而入。
一簇篝火燃起,火苗乱窜,风里带着不知名的香气吹来又散去,我与他相对而坐,一时默默无言。无聊之际,我身体朝后靠向山壁,抬眼望着崖谷之上一方璀璨星空,清月之下,我竟有了些许愁绪,想起已将尘封的往事,想起我或许该有的家人朋友,不觉间眼眶微微湿润。
莫风的声音从炽热的火苗中传来:“你在想什么?”
“想我所想。”我不愿告诉他我的愁思,就如他从不曾告诉我他的愁思一般,芸芸众生各有所命,我与他虽然同落在长清崖上,同时失去了对往日的记忆,同时拜在了无为道人的门下,同吃同住同修习,可就算有这么多相同相似的经历和生活,我们依旧不能窥探对方的私密之事。其实,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他,只是告诉了又能怎样,不过是多了一个与我一同伤感的同类罢了。
他却轻笑道:“你怎么突然这么高深起来,竟然有了几分师傅讲道时的神韵。”
“我可是得了师傅真传。”笑语间,腹中传来轰隆之声,我摸着饥肠咕噜的肚子道:“我饿了。”
他四下望去,甚是为难:“我走过的地方除了花就是草,要不我去给你挖点野草充饥。”
“不要!”我正要与他讲解一番人为何为人的道理时,忽然想到方才跌倒的地方有一棵果树,忙起身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原以为身为大师兄的他此刻会特别男人的站起来说:“夜路难行,我与你一起。”没想到他却是淡定的坐在地上,手中握着枯枝拨弄着篝火淡淡的说:“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我心有不甘满腹哀怨,却拉不下脸面求他一同前往,只好一路抱怨着一路朝果树走去,路途并不远,只在我们栖身拐角的地方就到。
树干约莫一丈高,因是笔直的树干没有落脚点可以供我攀爬,只好使了尚未及格的飞身术落在树枝上,彤红的果子挂满枝桠,因不确定是否有毒,我先摘了十五六个用裙摆兜着跳下树枝。
正要朝莫风走去,忽听他急声道:“小心!”利剑便沿着我发丝急速飞过,我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飞奔而来,将我拦在身后,我抬眼看去,只见利剑随着莫风的咒语在空中翻飞正与一碗口粗的青蛇交战。
“蛇!”果子瞬间掉落在地。
此生,我想应该也包括我曾失去的往事,最为畏惧的动物就是蛇!我不知道和这类动物是否前世有冤,只知道自己见不得它们的身影,即便是一条看似蛇形的绳子也不行。未免与这类物体不期而遇,我总是极力避免它们会出没的地方。
没想到会在这里又是这么近距离的与它相见!即便前方有莫风挡着,我仍是害怕,现下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化作一缕青烟躲进莫风的怀中再不出来。可是我没有化为青烟的本领,莫风也无暇顾及在旁颤抖不已的我,我只能淌着一地散落的果子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纵使惊惧万分,仍不免有好奇心,在我回身去看战况的那一刹那,不知从哪里蹿出另外一条碗口粗的青蛇,起初我怀疑是与莫风战斗的那一条,当我发现此蛇非彼蛇的时候,人类的本能瞬间激发。
跑,我拼命的往前跑!青蛇张着血盆大口紧追不舍,跑了一段距离之后我发现这样下去是不对的,蛇虽然没有腿脚,可它的身子长,我虽然有腿脚,可是我腿短,它刺溜一下就抵得上我跑百步。
为了不落入蛇口,我只能寻找对策,先前学的道法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迎面直击是不可能了,只能选择逃跑的路线来避开它。
我先是跑了一段曲线,才发现蛇在这方面比我更有优势,继而又跳上崖壁跑了一段,没想到它这方面的优势更甚于曲线。眼看我就要落入蛇口,眼前突然出现一参天大树,早上才将温习过的飞身咒突然从脑子里蹦出来,我一边奔跑一边念动咒语,直身飞向树干之上。
站得高看得远,左前方绿光和蓝光混斗处想来应该就是莫风和那条青蛇,再低身看去,脚下之物已是星星点点,想来那条青蛇终于认输跑开。
方才拼命的跑路,此刻才觉腿软,我捶着酸疼颤抖的小腿小心翼翼的坐于枝干上,一口气正要呼出,眼前突然冒出血盆大口。
后来,我做了一个沉沉的噩梦: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洞前,我正趴在山壁上玩蚂蚁,突然蹿出三条青蛇将我紧紧缠住,我哭求着它们饶命,它们却是越缠越欢快,就在我绝望之际,天空突然闪过一道蓝光。
“月儿,月儿。”是莫风的声音。
我将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抬起时,莫风正趴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眼中全是紧张担忧的神色,我惊恐的朝四下看去,才发现是在自己房间,想来刚才应该是梦。
“不对!”我腾地坐起身子,急问莫风:“崖谷的那两条蛇呢?”
“已经被我杀了。”莫风将我按到床上,叮嘱道:“你受了惊吓,又从树上掉下来,身子虚,好生躺着休息就是。”
虽然莫风说了五遍那两条蛇已经被他杀了,我仍是不安的拽着他的手,想着最后出现的那血盆大口,我便不住的颤抖,“莫风,我害怕。”
他将我的手紧握在他掌心,轻声安抚:“不怕,我就在你身边陪着。”声音如春日暖阳,使我惊的冰凉的身体也随之渐渐暖了起来。
后来在我情绪稳定以后,在小九的一番比划中我知道了后续发展:正当我从树上跌落时,莫风突然飞身而来,将手中利剑直刺青蛇七寸,追我的青蛇即刻毙命,与他斗殴的那条青蛇不服气,也可能是为了替自己的伙伴或情人或家人报仇,急速赶来与他一番殊死搏斗,最后绝望的死于同伴身旁,莫风将我抱起飞身回了长清崖。
我问他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他附在我耳边偷偷道:“师傅房中有一天玄镜,可以知道你们在崖谷的所有事情,包括对话。”
原来师傅知道我们发生的所有事情,而且还拉上了明蝉和小九一同观赏,这是否就叫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更让我生气的是,明知道我身陷危险还默默在旁看戏,没有工钱的小戏子还要随时搭上性命,我气!
动不了师傅我只能动小九,作为师姐的我根据门派规矩是完全可以依法处置师弟师妹们的,惩罚的由头十分简单--不尊老爱幼,不爱护同门。
小九躲闪不得,只好任由我处置,我才将揪起他的耳朵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只好闷闷的将小九放开,缓步向师傅房间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