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市集好不热闹,今天是元宵佳节,到处都挂满了灯笼,为了晚上做准备。
人真是会玩,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玩意儿,我一路走一路看,最热闹的当属归月楼,门口年轻妖娆的女子载歌载舞,吸引了不少的男子。
我正看的开心,却听得一声比一声刺耳的笑声。
四下望去,果然看到一女子倚在归月楼门口,我一眼就认出她是如梓青。
长老传递给自己的记忆里,我见过这个女子,她被他的夫君抛弃,死后执念甚深。
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仿佛摇曳生花,欠了欠身子对我说:“尊者可是度亡者?”
我仔细盯着她看,眉目如画,未施粉黛的脸白的恰到好处,的确一副美人模样。只是她抬头后那双目中不可掩饰的浓浓杀意让不寒而栗,一代佳人,何苦到今日这个地步。
“尊者,我有一心愿未了。”她说这话时眼神中的爱恨交杂让我格外同情。
但我摇摇头:“我知道,但我不能帮你。”
“尊者,我听说度亡者是帮助我们了却心愿重回六道轮回的,难道不是吗?”她说。
我不知道她是哪里听来的,说到底帮助他们了却心愿不过是个幌子,只是使些办法抹去了他们的记忆罢。当然并不是有点法力的人就能抹去这些怨灵的记忆,他们执念太深,只有度亡者能做到。也许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帮助了却心愿无憾地进轮回这一说吧。
我原本就是不想做这个度亡者的,我一心只想修仙,若我成了度亡者,是再没有机会修仙了。
“算是吧,我能帮你,但是我又不可以帮你。”我甚是为难地看着她。
“尊者,这是何意?”她甚不解,其实我更不解,为何不肯放下?为何要将执念看的这样重?
我也是犹豫不决:“我,并不...”顿了一顿,我还是决定告诉她事实:“其实,我能做到的就是抹去你的记忆。”
她愣了一愣,倒也没多大的失望,释怀般地说:“这样,也好,我已经为这段情执着了十五年了,太久了,久到很多时候我不明白我在做什么,其实有些时候我也醒悟过,不想再继续沉溺下去,但是心中的执念告诉我,无论如何不能停下来,不能忘记是他负了我。”
她双目中的戾气褪去,悔恨的泪水挂满了脸颊,她哽咽着说:“我总希望,十七岁的那月夜,能再回来,再重新活一次,然而那些事总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忘不了他与别人携手洞房,忘不了我至死都未见到他一面,忘不了我弥留之际说的那句。”
她突然停止了流泪,双目猩红,哈哈大笑道:“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君妻妾,终日不安。”
我吓了一跳,见她想起往事情绪涌起不可控,当即在她眉心处一点,她脑海中的记忆源源不断流逝。
我摇摇头,难道事情总归如此?
我看见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抚着琴,当下有些愣住,那时的她竟是这般天真烂漫,为什么爱会让人变成这样。
台下的男子风流倜傥,执一柄扇,缓缓而云:“姑娘果真是好琴技,小生起初还不信,听了姑娘这琴声才当觉真是绕梁之音三日不绝。”
如梓青缓缓起身欠身:“公子,过奖了,梓青的琴技只占第二。”
男子双目不移,谦卑地笑道:“哦?小生倒是不知道,请问这第一是...”
周围人纷纷代答:“自然是梓青姑娘的舞技了,真真是撩人的很。”
琴声扬起,如梓青微微扭头,一双纤长白玉般的手由颈部抚上脸颊,慢慢转身,在琴声下越转越快,衣袂如同蝴蝶在她身边飞舞,三寸金莲不紧不慢地移动着,薄薄的青丝在四周浮动着,青丝后的人脸若隐若现,在烛光映射下脚下生出一个同样身姿曼妙的影子,时而如同一朵莲花,时而如一只蝴蝶。他看的忘乎所以,她是蝴蝶转世吗?竟能跳出如此令人心神荡漾的舞。
“公子,梓青这一舞如何?”一曲毕,如梓青笑着问男子。
男子回了神来:“解带摇花落,弹琴散鸟喧。姑娘这般多才多艺孟志全佩服。”
是夜,孟志全与如梓青饮酒谈诗赋,两人竟忘记时间聊到天亮。
如此过了三月,如梓青与孟志全私定终身,夜夜同住一处,一个月后孟志全一举高中状元。
孟志全回乡前拉着如梓青的手信誓旦旦:“你等我回来接你,这一世我非你不娶。”
如梓青却是等了整整一年,孟志全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在这城中出现,人们皆说孟志全不会再回来了。
那些老客十分惋惜地同情她,接二连三地劝说她:“他负了你,他不会再回来了,你还是做了我的小妾吧?”
如梓青心一横给自己赎了身,对人们所说的负心置若罔闻,带着剩下的所有积蓄离开了归月楼踏上了万里寻夫的路程。
终究还是来到这里,来到孟全生的家乡,这里的人都知道状元府在何处。
在孟府门口,如梓青眼含热泪,喃喃道:“孟志全,我来找你了。”
正要进门而入却被侍卫拦下,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进去,她倔强起来在门口站了三天三夜,只想侍卫进去通报一声。
第三日正是大雨造作的日子,如梓青如何都不肯走,雨打在身上湿透了衣衫,疲惫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一个侍卫实在看不下去,拿着刀赶她离开:“其实你刚来时我们就已经差了人去通报,只是大人不愿意见你。”
如梓青顿了好一会才不安地开口:“孟...孟志全人呢?”
“你不必等了,大人说了不愿意见你。”侍卫叹了口气,这女子也怪可怜的,不知道是不是大人做官前惹下的风流债?
如梓青不明白为什么孟志全不愿意见自己,一心念着不论因为什么,总该让自己知道为什么。
眼泪和着雨水流到嘴里,一头青丝都牢牢贴在脸上,被那风一吹,身子几乎站不稳当,不可置信地摇头厉声道:“他怎么可能不见我?一定是你们通报错了!如梓青,归月楼的如梓青!劳烦再去通报一声,请他亲自出来见见我。”
其实心里已经明了,他或许已经不再爱自己了。但偏偏偏执地想要求个答案。
侍卫当真是无奈之极,佩刀收回刀削,咬着牙劝慰道:“大人说了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你何苦这样在门口纠缠着不肯离去?”
“孟志全你出来!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如梓青狠狠地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门仿佛不知痛一般,她不过是想见他一面,就有这么难吗?
“你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另一个侍卫两步并作一步赶过来将她狠狠推倒。
如梓青跌倒在地满心委屈,你孟志全就在里面怎么就不出来看看我?你,你是忘记了我罢?
泪水刚流出来就被雨水冲洗得干净,风刮过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当下吞声忍泪勉力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