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秋意渐来,阳历已经到了八月最后一天。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上午刚上班,一个人就来了。看到此人,李光磊顿觉有些尴尬,也有些愧意。
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也为了留出想辙时间,李光磊又张罗着为来人沏茶倒水。
来人是常有礼,是李光磊到镇里接触的第一个村干部,之后也多次接触。在这一年多时间里,常有礼没少耍小聪明,要么躲着不露面,要么就装糊涂。
李光磊更没少调理常有礼,还多次戏弄对方,可以说是有来有往,既互相支持,也动心眼。但有一件事,却让李光磊耿耿于怀,觉得对不住常有礼,又没好的办法弥补,就是那个电话。当时本来只是应景之举,就为了让常有礼带头支持公路建设,便随口胡诌,现在却成了一个无法圆上的慌。
水也沏好了,还是没有特效办法,李光磊只好示意对方:“常书记,喝水,喝水。”
“哦。”常有礼应了一声,并没有端水去喝,而是问道,“镇长,项目就确定是凤角山了?”
李光磊点点头:“是,本来予诚公司开始圈定好几处,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凤角山。”
“这么说,凤角村老柳又牛了,全镇各村谁也比不过他的成绩了。”常有礼语气中满是失落。
明白对方语句中的深意,但李光磊还是装作不知,仍旧鼓励着:“常书记,为了桦树背村全面发展,你可没少忙活,尽力了,村民都看在眼里,镇里也都知道。”
常有礼叹了口气:“哎,可我这都马上五张了,还能……还能忙活几年?本来想着这次给村里弄个项目,可到头来,还是人家老柳赶了先,命运不济呀。”
“老常,情绪不对呀,这么多年的老党员,精神头咋一下子就下来了?”李光磊明知故问。
“是呀,这么多年的老党员,忙忙碌碌半辈子,到头来还是没能……没能……”吭哧了两声,常有礼还是不好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只能又换了说辞,“也没能给村里弄成个项目,心里实在不落忍呀。”
李光磊马上道:“常书记一片为民之心,实在可亲可敬。这么的吧,只要镇里再有类似机会,一定多为常书记对接,其实我也一直想着你那。对了,前几天还有一家企业来过,只是不知道……”
“叮呤呤”,铃声忽然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李光磊按下接听键:“张所。”
手机里是张猛的声音:“镇长,于翰林庄村民要到镇里去,我们刚好从村口经过,正拦住这些人做工作。怎么说也不行,现在正僵持着,也不知道有从其它出口去的没有。”
“我知道了,马上派人去,你那先做工作,一定要稳住,不能起冲突。”嘱咐过后,李光磊结束通话。
尽管没能讲出最终来意,心有不甘,但看到李光磊这个情况,常有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告辞离去。
与常有礼简单挥手别过,李光磊马上拿起听筒,在话机上拨出了一个号码。
回铃音响了好几声,电话才接通。
李光磊直接道:“马上来我办公室。”
“镇长,现在去不了呀。我正在赶往于翰林庄路上,村民要到镇里上访,我去处理。”电话里声音很急,还带着风声。
听到对方如此讲说,李光磊反倒没那么急了,沉稳的嘱咐道:“于镇长,注意工作方法,不要激化矛盾,以劝回村民为原则。”
“我尽量吧,这已经是第三回了。”对方语气很不轻松,又追问道,“村民肯定要提条件,我该怎么答复?”
“先看看村民怎么说,能不能先回去,容我们商议之后再做答复。”李光磊给出含糊回应。
“尽量吧。”对方回复的很没底气,随即便没了声响。
放下听筒,李光磊眉头皱了起来:不用说,于翰林庄村民肯定还是要补贴款。可这款项只追回了一少部分,怎么分?如果给了于翰林庄,桦树背再要的话,怎么办?“孟长福贪没补贴案”还没彻底告破,追回款项也不宜现在支配呀。
怎么办?怎么办?李光磊挠着头,犯起了愁。
……
下午三点多,于翰林镇会议室。
镇委委员、副镇长们集中在此,人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了,唯一缺的就是副镇长于思新。
抬手看了看表,杨得力转向李光磊:“李镇长,再问一问,什么情况?实在不行的话,你就亲自去一趟。至于条件嘛……相机行事,先把村民劝住再说。”
李光磊没有言声,但却拿出手机,拨打了于思新号码。
“老于,老于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抬头看去,见到于思新正快步走来,李光磊便结束了拨号。
迎着众人目光,于思新走进会议室,也不管谁的瓶子,拿起就喝。
“咕咚咚”,一通灌下去,只到瓶子见底才做罢。
抹了抹嘴角水渍,于思新坐到座位上,长嘘一口气:“回去了。”
杨得力面露喜色:“好,具体说说。”
于思新略一思索,讲说起来:“我到了于翰林庄村口时,那里已经聚集了有上百人,摩托车、农用车一大堆,派出所张猛正在劝解。人们七嘴八舌,火气十足,说是镇里欠他们的钱,文化补贴款没给够,还说镇里偏心,就不该把钱给桦树背村。当时味十足,张猛他们几乎已经劝不住了,村民随时都要硬闯。
我到了以后,情势稍缓了一些,人们又说了一通理由,要求镇里解决。等到听我光讲道理,不解决问题,立即就呛了毛,吵吵着要到镇里来,几个年轻小子边骂边冲,根本不给我面子。多亏继祖叔正好赶到,我请他老人家说话,现场才安静了一些,可是人们就在那僵持着,就是不回去。
好说歹说,叔叔大爷,老婶三哥的,我是挨个作揖,挨个说好话。最终还是继祖叔说了话,要么镇里给钱,要么就给村里也弄个项目,就像凤角那么大的项目。要是十天半个月还没动静,又不给钱的话,就直接找县里,县里不管的话,就逐级去找。后面任凭我怎么说,人们也根本不开面,就是这个条件。我只好求着大伙先回去,表示马上向镇领导汇报,人们这才回了村。”
环视众人后,杨得力又开了腔:“说说吧,怎么弄?”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言声。
“于镇长,要不你先说。你是一线回来的,最有发言权了。”杨得力把球踢了回去。
“那,那好吧。说的对错都是我一家之言,请领导们勿怪。”做过说明后,于思新又道,“村民提出了三个条件,要么给钱,要么从桦树背村拿回钱给他们,要么给他们弄一个大项目。要是从道理上来说,村民的提法既在理又不太有理,可这也不是完全讲理就能说清的,否则他们就要县、市、省一级级的找了。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先满足他们一部分条件,也才好对他们说教。
自文化配套金下拨以后,桦树背村也跟着两次拿上了钱,全都进了村民腰包,现在想要再要出来的话,绝不可能,因此这个条件不能考虑。再来说第三个条件,弄项目。项目哪是那么好弄的,就是一个凤角项目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三周内哪能再弄一个?这么一比较起来,只有第一个条件还相对好做一些。”
“你说给钱是吗?钱在哪?”李光磊插了话。
于思新转过头去:“李镇长,不是我说要给钱,是这么一分析,那两条实在做不到,才……才这么说的。上次不是起获了孟长福赃款吗,那也应该是贪没的补贴,正好可以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虽说仅有一部分,不过也可以解决眼前危急,剩下的留待从长计议。”
李光磊道:“就因为孟长福一案,文化配套金的事已闹的沸沸扬扬。本来那就是用于文化建设的,可镇里却把很大一部分分给村民,这是违反规定的。要是再这么做的话,上面追查起来,可不是好玩的。再说了,孟长福还未归案,案子也没了结,那部分款项根本就动不了。”
“是这样啊。”迟疑了一下,于思新又提出建议,“实在不行的话,那,那……予诚公司不是刚打来首付款吗,是否可以应一下急,就是临时周转一下。”
李光磊厉声喝止:“坚决不行。那是什么款项,你不知道吗?非要合作企业找我们,非要凤角村村民也来镇里闹?”
“我,我这也是就事论事,就是提个建议。”于思新嘟囔着。
“于镇长毕竟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总算把人劝回去了,建议也是为镇里好,别人就不要声严色厉了,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杨得力沉声道。
自是听得出来,杨得力这是在敲打自己,不过李光磊也不好再接话,便沉默不语。其他人同样如此,也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遇事都没招了,说呀,村民可是还要再来的。”喝斥之后,杨得力点了名,“钟正全,你说。”
就这样,在杨得力几次点到人头后,大家才发表了一些看法,但大都是模棱两可,既分析了三个条件,可又给出不便施行的理由,反正是几头都不得罪。只有岳承怡、苗玲玲表示“给钱不解决问题”,不过也提不出好的解决办法。
等到人们吵混的差不多了,杨得力重重咳嗽了两声:“咳,咳,李镇长,你说说该怎么办?”
“反正绝对不能给钱,这样只会更糟。”李光磊依旧坚持原来观点。
“那你说,跟桦树背能把钱要出来吗?谁去要?”杨得力再提问题。
李光磊摇摇头:“不可能,也没人去要。”
杨得力“哦”了一声:“那就只剩找项目一条了。十天半月内,能给于翰林庄找来项目吗?”
面对对方提问,李光磊一时还真不好答复,便没有立即接话。
“有些时候,跟老百姓就没理可讲,可问题又必须处理,这事就是如此。这三个条件,前两个你都坚决反对,那就试试第三条,拿项目说话吧。”杨得力给出结论。
“书记,这项目可不是说找就能找来的,到时要是找不到,怎么办?”李光磊提出疑问。
“你说呢?总得想办法吧。”停了一下,杨得力语气稍缓一些,“先试试,到时实在不行的话,再说。”
“散会。”不等李光磊再说什么,杨得力站起身,迈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