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道:“说的不错,但魔教横行多年,与各大门派争端无数。正道围剿多次,总也奈不得反贼猖狂,于是能忍则忍,就盼另有旁人出头,当那撑天的高个子。却要如何激起共愤?你有什么好办法?”玄霜道:“办法么,我当然是有。答案五花八门,我还是暂且不说,免得局限了您思维。可以给您小小提个醒,‘六月飞雪,天下奇冤’,对付魔教邪徒,必要时可以使些非常手段,用不着对他们讲什么道德。”多尔衮听他这番话,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掠过个念头,却又模糊难辨,答道:“好,容本王仔细想想。等到有了结果,烦劳凌贝勒再与小女同来府上一叙。”玄霜站起身,道:“侄孙一定随传随到,那我与小璇就暂不打扰太皇叔了。”说着扯了扯程嘉璇衣袖。程嘉璇福身道:“义父,女儿告退。”拉住玄霜的手,快步出府,一路上心虚的回避侍卫目光。
到了街上,直等走出段路,程嘉璇一颗心终于落地,忍不住埋怨道:“贝勒爷,你刚才也太大胆了,竟敢擅闯王府,还公然在厅上高谈阔论?我可真为你捏了一把汗,义父对待碍他大事的人,向来从不会心慈手软。”玄霜一把甩开她,跺了跺脚,噘着嘴冷哼道:“现在的你,还会在意我的死活?你不是正要跟你义父合谋算计我?连装疯卖傻、坑蒙拐骗也说出来了,听着可实在不大顺耳。”程嘉璇又好笑又惭愧,道:“原来你在为这件事生气?哎,算我说得过分了,这里给你赔不是啦!可还不是为了稳住我义父,专拣他爱听的说?把你说得差劲些,才能避免给你带来麻烦。”玄霜冷笑道:“你得了罢!假如现在摄政王就在你后面,你又要去对他说,你只是为了稳住我,这才专拣我爱听的说,不过是哄哄我罢了。哎,你这么左右逢源,累不累啊?我说过不喜欢别人对我两面三刀,你怎么想,就怎么表示好了。”
程嘉璇本就受了满心委屈,心虚中竟又生出恼火,气道:“你怎可如此轻言?我当然是打心底里在乎你的安危……”玄霜拍了拍脑门,装着恍然大悟的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你当然是真的担心了,只不过不是担心我,而是担心没人再帮你探听情报。这件事若去问我额娘,自然是不现实,另外也找不出什么合适人选。没利用完的棋子,怎容他中途出局?”
程嘉璇怒道:“你冤枉人,我……我根本从没作此想法……”鼻中酸涩,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玄霜心一软,取出块手帕替她擦泪,叹道:“你看你真是没用,心态这么脆弱,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掉眼泪,有件事我还真不知该不该跟你说,就怕你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上次咱们在古墓里遇到,跟我额娘在一起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谁?”程嘉璇睫毛上还挂着晶亮的泪珠,却被他这话吸引了全副主意,拉起他双手,连声道:“你查到了?快……快告诉我!”玄霜迟疑道:“你真想知道?许多时候,不清不楚的反而比较快乐。不如你保留着心里最初的美好记忆,别再追究真相。”程嘉璇急道:“我一定要听!你放心,我挺得住的。再说人贵有始有终,你既然肯为我劳心劳力,就该告诉我最后结尾。今后的路怎么走,就是我自己的事,我总是不后悔的。”
她这一连串话说得又急又响,玄霜叹了口气,以一种看待垂死之人的目光瞅着她,语速缓慢的道:“他就是祭影教的现任教主,本名叫作江冽尘,这位子是他谋反篡夺所得。自他出道以来,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手刃恩师,残杀双亲,凶残暴戾。他还是我娘家的仇人,六年前为抢断魂泪,一把火烧了无影山庄。过去他与殒少帅同是祭影教门人,情同手足,其后殒少帅不满他种种行径,破脸为敌,为复仇索债,这才答应我额娘,归顺朝廷。”叙述时多次停顿,小心偷看程嘉璇脸色,好半天才终于说完,又连忙劝慰道:“你爱上魔教教主,这是一段孽缘,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虽说天意弄人,但细想起来,此前其实也有过不少迹象足以证明。我额娘就曾称呼他江教主,怪我太蠢,那时也没留意。好在你们现在还没发生过什么,长痛不如短痛,早些看清了也好,胜过你以后再受伤害。”
程嘉璇神色如常,似乎玄霜跟她谈论的只是些家常便饭,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啊。我早就明白他不是普通人,祭影教教主的身份很威风,这才衬得起他。那么他们提过几次的那个楚姑娘,她又是什么人?”玄霜愣了愣,道:“这件事,你可没拜托过我帮你查啊?”程嘉璇暗责自己太过心急,刚想正式向他托付,玄霜就无奈的甩了甩头,苦笑道:“对你的事,我最是上心不过。不等你说,就会先替你将一切打点周到。这位楚姑娘名叫楚梦琳,是魔教先教主之女,天生丽质。江冽尘和殒少帅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同时倾心于她,明里大家一团和气,背地里争风吃醋的事可没少干。听说他们完成任务时特别卖力,也都是变着法子来讨这大小姐千金一笑。江冽尘当时还是教中少主,能力超群,颇得教主赏识。众教徒私下都传说,他跟楚小姐是一对儿。可惜这楚小姐眼界极高,对他俩连一个也没看上,反而在军营中与我大清德豫亲王一见钟情。最后盗走镇教之宝,反叛出逃,陪他进过王陵冥殿,在他要上战场之前,将残影剑作为防身兵器,交给了他。最后经我额娘设计陷害,使她心伤情淡,饮恨而去。”
程嘉璇道:“楚梦琳还真是好命!可眼光也太过挑剔。不知她现在何处?我……我想见一见她,看看能令江教主动心的,究竟会是怎样的女孩。”玄霜道:“你见不到她,因为她六年前就死了。死因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她遭到情郎背叛,绝望自戕。还有的说她挨了父亲一记阴掌,内伤发作,不愈而亡,至今也没个准确定论。”程嘉璇点了点头,又问:“你不是说江教主……喜欢……楚梦琳么?那又怎会杀了她的亲生爹爹?”玄霜道:“有人说,正是因为他喜欢楚小姐,教主反对他们成亲,江冽尘一怒之下,将他毒手杀害。但我觉得,这说法定是某些文人墨客的胡编乱造,偏生有这般无聊,对情怨纠葛的老套戏码情有独钟。这分明是权益驱使下,上演的一幕篡位大戏,却被此辈俗人硬是改出了苦情鸳鸯的内幕,真使趣味大减,令人倒足胃口!还有,咱们在古墓中听他亲口承认,对楚小姐的死丝毫无动于衷,就像死的不过是一只蚂蚁。提到那位洛瑾姑娘的时候,他说自己就是存心害死她,来引发我额娘心生愧疚,昼夜不宁。为了一己偏好,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牵连这许多无辜者丧命,像这种狼心狗肺的人,你也喜欢?”
程嘉璇不理他大发感慨,脸上现出温柔笑意,道:“你忘了,我也曾在场,亲身耳闻目睹。当时也不在意,又怎会在事后耿耿于怀?或许他为人确实有些……可也正因如此,别人都对他深深痛恨,只有我这么真心的爱他,他应该对我另眼相待罢?何况楚梦琳也好,洛瑾也好,即使她们活着,我也要去争上一争。现天公作美,两个情敌都已经不在了,说明我还是很有些机会的。”玄霜脸色一沉,道:“可你怎么也不想想,凡是跟江冽尘扯上些关系的女人,个个死于非命,哪见过谁有好结果?他分明是个不祥之人,或者就是他品行太恶,所作所为,招致天怒人怨,害惨了身边的人。”程嘉璇微笑道:“愿意为他而死的,可不是只有瑾姑娘一个。只要他一句话,我就能立即付出性命,绝不迟疑。我不奢望他为我哭,但凡他稍稍有一点在意我,还能在多年以后,记得世上曾有我这一个人,我就真的很满足了。”玄霜气得恨不能一头撞死,道:“别满口死啊死的,你想跟他在一起,也须得活着才有机会!行,看你这等踌躇满志,我倒想听你说说,准备怎样去认识他?”
程嘉璇道:“我……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是韵贵妃的丫鬟,时常跟在她身边,下次等江教主再来找她,我待在一旁,趁机对他和和气气的说些好听话。他看在韵贵妃的面上,应该也会答我几句。而且他见我的态度尤其友好,与别人都形成鲜明对比,说不定会视我为唯一知心人,愿意跟我多作交往……”玄霜冷哼一声,不无讽刺的道:“这个主意是坏透了,没什么用不说,还会让我额娘起了疑心,往后你怎么办?要我说啊,江冽尘最爱的是七煞至宝,你就铤而走险一次,从我额娘那边把断魂泪和绝音琴都偷出来,再拿去送给他,投其所好,我不信他见了不高兴。”程嘉璇喜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多谢你提醒!我……我这就去!”玄霜连忙扯住她,做个欲哭无泪的哀叹神情,道:“对什么对?你走火入魔了?我只是有意说反话,想刺激你清醒些,没想到还是……哎!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做,你想成为第二个洛瑾?先前为你义父取宝,你还有些理智,懂得适时取舍,这会儿怎么又冲昏了头脑?”
程嘉璇愁眉苦脸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却是要我怎地?”玄霜眼见着她站在崖边,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坠下,无奈却是劝说不得。而他也不愿做个整日上谏逆耳忠言的老夫子,叹口气道:“算了,还是我替你打前锋,先设法跟他结交,再顺便向他介绍你。到时他怎么也要买我一分薄面,不会对兄弟的朋友怎样恶劣。”程嘉璇喜道:“那真是太感谢你啦!如果这件事你能办成了,我……我保证永远都不再跟你吵嘴,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好不好?”玄霜苦笑道:“那也不必。”心里泛起阵阵酸水,暗想:“你为了他,什么事都肯做。我为你……可我又算什么?”烦闷难遣,回宫后甩下她独自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暗夜殒所居屋外。玄霜一时兴起,踮脚走近,将眼睛凑到窗格上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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