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众人一惊,急忙奔上祭坛。
凌若趁势退到人群后面,衣袖里探出一个湿漉漉的棉帕,趁人不注意,挪到祭坛最边缘,甩了出去。
那边宣太后首当其冲,指挥着众人打开棺木,待看见那完好无损却空荡荡的衣帽时,心里猛地一紧。
新帝的心跳也骤停了一瞬,震惊地望向了自己的生母宣太后,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宣太后不顾众人阻拦伸手探向棺木——冰凉的衣饰,空荡荡的棺材。
怎么会……怎么会不见呢?她当初亲手把那粥碗递到他的嘴边啊!她亲眼看着宫人把他抬到棺木里啊!那层层侍卫守了七天一刻也不敢眨眼,怎么会不见呢?!
对了,是凌氏!
“凌太妃呢?凌太妃在哪里!”
宣太后急忙唤道,声音还没落下,便见人群分了一条岔道,凌若软着步子走过来,噗通跪在地上,满脸泪水的痛哭。
“先帝爷待妾身如父如兄百般呵护,妾身心甘情愿地陪先帝爷!可太后娘娘告诉妾身,为什么先帝爷不在棺木里?是您向全宫通报先帝逝世,又是亲手为先帝合上棺木派人看守的,为什么棺木里却只有衣冠冢?”
凌若一声声如泣如诉的质问,满含着悲愤,让闻者落泪,也狠狠戳着宣太后。
“太后娘娘,今天您不愿给妾身一个交代!妾身却要给先帝讨一个说法!您把先帝爷弄哪儿去了!您非要这么残忍吗?妾身发誓陪先帝爷一生一世,如今先帝爷的尸身不在,妾身就是当场撞死,也不会独自入皇陵!”
说到最后,如梗在喉,嗓子都哑的不成样,最后彻底昏了过去。
宣太后气的差点没喘过气,脸色青白夹杂,却辩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凌若当着满堂朝臣告完了状泼完了脏水,倒地一昏,更让她百口莫辩!
而且她凌氏在人前玩了这么一出,在朝臣心中的地位只怕蹭的上了一个层次,若真找不到先帝爷的尸身,这些迂腐的臣子就算拼着老命死谏,也会保住这凌氏的性命。
临了临了,竟然被这贱人给玩了一把!
宣太后气的直哆嗦,却仍要强压住恨意给众大臣解释:“先帝去世整个承明殿的宫人都知道,这不是哀家一个老婆子想说成什么样就能说成什么样的。”
“至于先帝的尸身,也是在各宫妃嫔的见证下抬入棺木的,没有一丝一毫不合礼仪之处,这些诸位完全可以自行打听。”
左丞相季大人忙带着众人打起了哈哈,“妃嫔是皇家内院之人,微臣们可不敢乱打听,太后说什么就是什么,微臣怎敢不听?”
这老狐狸!
宣太后眯起了眼睛,眼底射过杀意。
谁不知道这季大人的独女嫁给了二皇子当侧妃?他对新帝继位之事一直怀有质疑,认为新帝名不正言不顺的,现在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
现在却只能安抚,“季大人说笑了,皇家之事就是天下之事,哪有内院外院之分?现在新帝已经继位,正需要诸位大人的扶持,才能保我大华国安稳。而且这次先帝尸身失踪,说不定就是其他两国伸的手,这是要我大华国国本不稳啊!”
“是,是。”
季大人扶了扶胡子,眼底闪过莫名的精光。
一直折腾到半下午,才解决完所有的朝堂重臣,宣太后累的脱了一层皮,又怒又憋屈,强打着精神挪回来,待看见睡的死死的凌若时,牙齿都咯嘣作响了。
祭坛上先帝尸身失踪之事很快就传开了。
小允子嘴巴都快咧天上了,直呼自家主子好运气,兴颠颠地奔来太后的慈喜宫。
太后指桑骂槐地发了一顿火,又克扣了他几个月的份例,这才晦气地摆摆手,示意他快点把凌若抬走。
这贱人,等她醒了再好好算账!
大华国后宫的南苑,除了停着历代帝王的牌位外,还住着一位质子。
当今天下三分。中间是大华国,北边是赢国,南边是卫国。三个国家实力都差不多,相安无事了将近百年,却在近些年,有了些细微的摩擦。
卫国和大华国一直是友邦,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经常会派质子来大华国久居,七皇子卫央就是这样的身份。
他的庭院叫百药轩。
院子里种了几棵极大的榕树,其他地方,则密密麻麻种了无数种药草。
满园药香。
这时候太阳已经落下来了,从外面进来了一位穿着黑衣的侍从,走到院内白衣男子身前,单膝跪地道:“主子,那凌太妃没有陪葬。”
“哦?”卫央在给一株药草松土,头也没抬,“那凌太妃用了什么手段?”
黑衣男子苦笑一声,“什么手段都没用,只是那大成皇帝的遗体不见了,她自然免了陪葬。”
“遗体?”
卫央终于抬了头。
他长了一对极长的凤眼,黑色的瞳孔像埋了一层雾。剑眉挺鼻薄唇,脸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双腮染了一层病态的晕红。
一身白衣穿在他身上,像是屹立在冬晨的雪松,卓尔不群,风姿倜傥。
“小的还在那祭坛之下找到了这个。”
黑衣男子从袖口里掏出一物,递到卫央的面前。
正是凌若丢下去的那块棉帕。
卫央伸手去拿,手指修长似竹,清瘦玉泽,美得毫无瑕疵。
他拿过棉帕放到鼻尖,嗅了一口后,唇角勾了勾。
喃喃道:“昨晚上刚配的化尸水,手法有些粗糙,材料也较简单,却不影响效果,应该是出自大师之手。这大华国的后宫,藏龙卧虎。”
化尸水?
黑衣男子一惊,想起今天发生的那一切,不可置信道:“难道是那凌太妃?”
“不是她会是谁?”
卫央的袖子在石桌上拂过,棉帕凭空消失,桌子上却出现了一堆瓶瓶罐罐。
如果凌若看见这些,定会惊得掉下巴,这不是她这几天日夜不休配的药吗?她在墙头凿了个坑早塞进去了,怎么全在这儿!
“她既然还在宫里,就把这些送回吧。”
黑衣人蹙眉,“主子,您不是要研究药性吗?怎么又给送回去了?”
卫央继续拿起桌边的花锄,一边给新栽的红花培土,一边道:“既然她活着,我问人就行了。”
黑衣人眉毛蹙起来,好大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问:“主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凌太妃不会死?”
那边静止了一瞬。
“这宫里就算只剩一人,活着的也绝对是她。”
莫名的笃定。
言罢,摆摆手,示意黑衣人下去。
黑衣人再不敢多言,走到门边时,又听到一声吩咐。
“诏书之事别插手了,既然落在凌太妃手里,她定会好好的利用。”
黑衣人不解,“主子,为那诏书,咱们死伤了多少弟兄才得到,就这么送到那凌太妃手里?她凭什么?”
卫央抬眼望了过来,里面无波无澜,死寂一片,却让人从头到脚都打个颤。
黑衣人猛地噤声。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他这是怎么了?竟然敢质疑主子的决定!主子这些年的仁慈让他掉以轻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