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杨猛对这个时空的人物,并没有超出记忆中的历史范畴,感到有一点点的轻松,可听到这股暖意般的电流,并非前世yy已久的内家真气,心里也不知是释然还是失望。
咦?
头部迟钝地转动了一下,这才看到老人身后,还站着一个打着赤脚的精瘦汉子,心里不觉莫名地多出一丝猜测,同时也隐隐感觉到阵阵熟悉和亲近。
“傻二,你今天的心思倒是格外活泛起来,难怪敢扑在洋毛子身上,为师傅他老人家挡了一枪,不会这一枪把你脑袋打得开了窍吧?”
虽然嘴上的话说得有些不够厚道,可这汉子黝黑平凡的脸上,露出的确是一丝捉黠和感激,看来对杨猛前身为李师傅挡枪的事件,极为感动和感激。
“这混小子,还叫傻二,以后他就是你的小师弟,三体桩和脚法上的功夫你向来最扎实,先由你来领他入门,至于你师祖传你的半步崩拳,想来你也不会对这孩子藏私……”
虽然老人口中看似责骂,可脸上忽然绽放的皱纹与微笑,却暴露出对汉子十分的器重,想了想汉子的话,老人可能又有些感触,回头对杨猛说道:“你心思虽然一向来得慢些,可难得性子憨厚孝顺,老夫知道你一直想跟我学形意拳,以后就做老夫的入室弟子如何?”
杨猛让两人冷不丁的这么一闹一说,脑子忽然感觉有些转不过弯来,随即发现自己心里竟然一点都不惊讶。
难怪前身的记忆中,干出了这么多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原来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缺根弦’,不过如今看来,这么样倒也算不错,自己刚刚穿越过来,可谓是双眼抹黑,借着前身傻二的品性和行为准则做掩护,即便言谈举止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也不会有人对一个傻子较真和发难,最重要的是,这一点很是适合宅男扮猪吃老虎的猥琐心理啊。
“师傅在上……”
不等杨猛从床上挣扎着爬起,单刀李已手疾眼快地按住了他,看着这孩子一脸未脱的稚气和‘单纯’,心里不禁有些黯然又有些开心。
黯然的是,这孩子脑筋慢偶尔还有点弱智,即便传了真传拳诀也未必能有悟性领会,开心的是这孩子对拳术一腔热忱,对自己的那份心思,简直比亲儿子还要孝顺……
单刀李轻轻的拍了拍杨猛的肩膀,示意让他继续躺着休息,这才转身对身旁那瘦小的汉子说道:“云祥,这次虽与清军联手杀了几百老毛子,震慑了港口外的八国洋鬼子,可曹大师兄说过,这老龙口车站乃兵家必争之地,洋鬼子肯定不会善罢甘,如果他们的大部队杀回来,单凭咱们拳团和清兵的刀枪硬抗,只能白白送了性命……
说到这里,老人看了看杨猛苍白的脸色,不觉微微沉吟了一下:“一会安排受伤的师兄弟们先赶回总坛,最好分散躲藏在武门兄弟的家中,如果车站这边的情况危急,让咱形意的弟子分头往京城走,先找两人送你师弟去黄莲老母那,就说老夫托她将这孩子先送回花灯照的红楼养伤,等这天津的形势明朗了,再找机会送你师弟也回京城。”
叫云祥的汉子脸色一黯,默默地点了点头,这次偷袭虽然十分成功,但在以多胜少的情况下还损失了四五百人,想到八国联军停在港口的巨舰大炮,这三万天津拳民就算拿身子填,怕是也填不满天津城外的空档……
抛下心里的茫然,云祥转身走出站台,一边嘱咐那些情绪仍然高涨的拳团兄弟,赶快收拾好战场连夜往回赶,一边一溜小跑跑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红衣女子身边……
“没想到这傻人还真有点傻福,竟然能让李老看中……”
红衣女随着云祥走到单刀李的面前,先与气定神闲的李师傅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才意外的看着仍保持着一副痴呆相的杨猛,倒也没觉得这傻头傻脑的小子有什么特异之处,竟然会奋不顾身的勇挡火枪,想来想去也只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尽管肤色有些偏黑,但林黑儿的样貌却是秀丽中透着一丝妩媚,一张口便露出几分巾帼英姿的气势来,这位统领天津三千女拳民的红灯照大师姐,从李师傅求自己将这孩子藏在红楼这件事中,发现杨猛的前途已是一片光明,这才刻意屈尊降贵地走过来,看望或者说是慰问下这位傻名广传的彪孩子,也算是与李师傅结个善缘……
天刚蒙蒙亮,林黑儿的手下已经将杨猛藏进了红楼,而直隶总督裕禄邀请曹福田、张德成及林黑儿的请柬,这时也被亲兵送到了义和拳天津总坛,据说要联合义和团与聂士成的武卫前军,以及马玉昆麾下的练军一同守卫天津城。
大战在即,当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整个天津卫顿时上下沸腾了起来。
拳民们高兴的是,义和团如今果真如大师兄所说,与朝廷的军队一样,是守家卫国的义军,也是为百姓请命的军队。
而普通百姓们高兴的是,这天津守卫的力量再次大大增强,眼见已经有近十万的大军,还怕那些红毛的蛮夷能翻上了天去?
当然,这时候已经安然躺在红楼中的杨猛却不这么认为,尽管他历史学的不是特别的好,可也记得就是这一年,八国联军先是突破了天津,随即又攻陷了北京城,并在城中烧杀抢掠了好一阵子。
况且只要是个后世的中国人,都记得火烧圆明园这个举世震惊的恶行,尽管今年这次已经算是第二次火烧圆明园,但从这些模糊的记忆中,杨猛便深知即便是这夜夜笙歌的红楼,恐怕在天津失陷时也保不住,只是希望时间上还能再拖延些日子,不要让自己这个苦逼穿越客,像金陵十二钗那么凄惨就算烧高香了。
“刘叔,又麻烦您给我拿吃的……”
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干瘦老人,打扮有些像后世的账房先生,放下了手中的托盘,笑着对杨猛说道:“不用乱动,你师兄把你托付给老刘,就是想让你快点好起来,赶紧吃饭,一会还得给你换药……”
杨猛傻乎乎的点了点头,狼吞虎咽地吃下了热乎乎的黑面汤,然后极为识趣的打开了缠在腰上的粗麻布绷带。
“亏得你运气好,这枪伤看起来竟然比昨天刚来时轻了不少,许是昨天看错了,要不即便是年轻人气血旺盛,怕是也好不了这么快……”
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及缠绷带,老刘的手上极为利索,只是却不知道这枪伤之所以看起来好了许多,完全是杨猛穿越后,身体产生的某种异变造成的。
杨猛此刻也没发现这一点,只是顺着老刘的话点了点头,“可不是,昨天大概挨枪的时候过于慌张了,今天起来感觉伤口可轻快多了,希望这洋毛子再晚上几天开战,说不定我还能回到战场……”
可惜的是,八国联军的攻势,远比杨猛预料的要猛要快,就在义和团刚偷袭了老龙口车站的第二天,两千多名俄国兵便开拔到了娘娘庙炮。
两千多杆火枪,加上十几门火炮,打得驻守在这里的义和团伤亡惨重,噼里啪啦的响声,足足打了大半天才停下,若非曹福田与聂士成早有准备,在这里埋伏了足足数千义和团拳民与朝廷的练军,即便伤亡再惨重,恐怕也无法和对手硬拼,更别提一举打死打伤五百多俄军,并暂时稳住了脚跟的战略目标。
“聂大人,洋鬼子虽然暂时退了去,可咱们的枪弹和药物也所剩无几,要赶紧想办法向总督大人求援,守住这娘娘庙……”
聂士成看着一脸担忧的曹福田,嘴巴动了动却终归没有说出声,眼前这个位曹大师兄自打6月进天津,还是有些大将气度的,没有他的压制,全民焚毁洋货打击商人的风波恐怕会更汹涌。
前日也是他不顾伤亡,率部在老龙头火车站与八国联军开战,至今那边仍处于拉锯战中,死亡拳民无数。可就是这样一个爱国的拳民首领,却丝毫不懂得政治,也不明白在那些大人心中,早已将拳民划为‘牺牲品’,只要形势有所不对,随时会出卖他们给洋人,甚至在背后给他们补上一刀。
庸愦的清廷外战如狗,内战却如狼似虎,尽管聂士成早已决定杀身成仁,可在这种打得不上不下的战争中,无疑是极为憋气的。
“这狗日的洋毛子!这狗日的朝廷……”
据红楼里花灯照的姐妹们说,杨猛的师傅单刀李先生,在八国联军攻打娘娘庙的时候,便率云祥师兄等几百位天津镖局及其他武门的高手,去陈家沟骚扰打击那里的老毛子,不过即便是身怀武艺的高级拳民,在挖好了工事备足了弹药的近代军队面前,依然无法讨到任何的便宜。
这又是一场冷兵器与热武器正面碰撞,无论那些武林志士的血性及武艺多高,其战果也可想而知,如今败退的拳民大多撤回到天津城内,有心思活泛的,甚至直接便奔北京四九城去了……
摸了摸腰上麻酥酥的伤口,杨猛有些迷茫起来,如此下去,恐怕天津城坚持不了多久,到底该何去何从,才能从这乱世的战局中脱身而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