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又走了几里地,张韬担心沿河走人多眼杂,会被官兵和山阳帮的人追踪过来,便带着众人折向一条荒废的林间小路。
又行了几十里地,出了树林,前方的景物突然开阔,一片波光粼粼的无边水面出现在了眼前,只见船儿争渡鸥鹭浮飞,风拂苇动鱼跃鸟鸣,好一派美丽风光。
王英看的心旷神怡,呼吸着水面上吹来的凉风觉得涤荡了胸中的浊气,心中叹道,也只有这个没有工业污染的时代,才有如此的壮美景色。
又跟着张韬在湖边走了片刻,钻到一片芦苇荡里,进去没多深就上了一条的小路,路上不远处有几间孤零零房屋处在芦花之中,旁边有根旗杆,上面飘着个红色的酒旗。
众人进了酒店,看到里面有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和两个伙计,这三人见到他们的样子都是一愣,然后又露出了喜色。
那掌柜急忙走到张韬面前,抓住他的手惊喜的问道:“张韬兄弟你们逃出来了?”
张韬也很是兴奋的对他说道:“多亏了这些好汉把我们救了出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互相认识了一下,王英便急急问着掌柜:“我们的一个兄弟受了重伤,命在旦夕,不知你们可有郎中和药物?”
那掌柜忙道:“也算是这位兄弟命好,我们这里的关道长就极擅长医术,救人要紧,就不多言了,你们这就跟我走吧。”
说着带众人到芦苇荡里找到两艘小船,载着满满两船人就驶入了茫茫洪泽湖中。
直行了半个时辰,船驶到了湖中心一个由无数浅滩芦苇构成的区域,转折绕了好长时间,最后到了一个稍开阔的水面处。
一直静悄悄的芦苇荡,到了这里忽然喧哗热闹起来,只见那片水域船只穿梭来往不息,聚集了足有数百只大小船只,还密密麻麻的搭建着成片的高脚屋,忙碌的人们通过船只和空中的竹桥相互来往,构成了一个人气旺盛的水上村落。
没想到这里还别有一番天地,众人都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听张韬解释说这里叫做‘红芦寨’,生活在里面的人大都是躲避官府徭役的渔民,当然也免不了有很多强人。
‘红芦寨’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它处于无数个烂泥滩的包围之中,只有几条窄小曲折的航道能通行,是藏身防御的极佳之所,因为历朝历代这里一直都逍遥于官府的掌控之外,所以屡遭官兵的围剿,双方在此血战无数,把附近的芦苇都染红了,所以被称作‘红芦寨’。
此地的主要居民大都是只想平安过日子的渔民,所以只要官府不来围剿,他们也就跟平常的渔村差不多,只是打渔过活,很少做杀人打劫之事。
现在掌控此地的有好几股势力,其中的一股就是以‘富裘道人’关弼为首的强人,张韬这伙人也是其中一部分,他们大都是被官府通缉的在逃犯。
在一座高脚屋中,王英见到了这个‘富裘道人’——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貌不惊人却很有气势,眼中精光外露,显然是个身体和内心都很强大的人,只不过一点也不像个道士。
这道人也像外边的渔民一样,光着脚,穿着身简单的粗布短衣,头发随意的用草绳绑着,样貌粗俗,但神情却很从容。
众人寒暄过后,便急忙把郭奋抬过来让他查看,这关道人很有职业素质的先洗了手,又拿出一个光洁的铜质盒子来,打开一看,里面摆满了各种器具,功能之全不亚于后世的外科医生,这让王英对他的信心大增。
准备好了这些,关道人才过去查看伤情,把郭奋身上的已经干硬的血布用剪刀剪开,揭开一看,胸前豁大的一个伤口肉翻着,好生瘆人,王英不禁呲着牙‘嘶’了一声。
这种伤口非常容易感染,而且肯定失血过多,这个时代既没有抗生素又不能输血,看来郭奋是凶多吉少了。
那关道人见到也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说了句:“难矣!”然后开始清洗伤口上药包裹,完后又道:“贫道已经尽力了,最多两成机会,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他的造化了。”
众人都心情沉重,王英觉得这关道人的方法似乎不对,冲洗伤口的水直接就用湖水,蘸水的布也是干净的布料而已,怎么都不消毒呢?
那湖水看着好像清澈,实际上生活在这里的人垃圾排泄全在里面,不知有多少微生物在其中,只能是越洗越脏,布也一样。
还有那么长的伤口光洒了药,也不缝合,直接就裹上了,这样伤口能长吗?
不过他到底不是专业人士,不敢乱说话,只能等着看了。
果然,第二日郭奋的伤势就恶化了,伤口开始发炎,人也高烧不退,那关道人又来换了次药,直到晚上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越来越重,眼看着人就不行了,关道人束手无策,叫王英准备后事。
王英越发的怀疑这个关道人的医术,他的表现连后世的‘老军医’都不如,事到如今,不能再指望他了,死马当作活马医,王英打算自己动手。
他做混混时也经常被人砍伤,不管到医院治疗还是自己上药,处理外伤的场面见过很多次,至少基本的常识还是懂的,关道人的那套不顶用,自己就来试试吧。
便立刻吩咐人去准备东西,烧了一锅开水,把干净的布煮了好一会,又把关道人的器具借来也煮了,又让人去找针和线来,众人看着他的举动,都很不解,特别是针线,怎么都想不到是干什么用的。
看着那道大伤口,王英心中很紧张,手也有些抖,毕竟杀人和救人不是一回事,他能眼睛都不眨的拿刀把敌人砍成碎块,但却无法平静的面对一道伤口。
他先用净盐水洗净伤口,撒上关道人的药面后,用针线把伤口仔细缝住,缝合伤口是最费劲的一道程序,王英可从来都没有摸过针,最后又撒了一次药才算结束。
因为刚洗过的布还没干,所以没有包裹,只能先把伤口晾在外边,关道人想要那布来包,被王英制止了,外面漂浮的病菌肯定没有他这块布上的多。
虽然笨拙又艰难,不过王英最终还是完成了这一次外科手术。
“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这次你要是还撑不过来,那就先到阴曹地府里给兄弟们探探路吧!”满头大汗的王英放下手中的针线,对昏迷中的郭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