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侍卫们在后山山涧内找到了黄鲁的尸体,九成宫的前殿内灯火明亮,将大殿照如白昼,十几名侍卫将黄鲁的尸体放在大殿上,在他身旁摆放着一个箭头,李渊端详看一下箭头,只见箭尖上闪着绿色,和射他的那支箭完全一样。
李玄霸禀报道:“父皇,山涧是绝壁,无路可下,黄鲁是被人推下山涧摔死,马匹和弓箭都被人拿走,这支箭头是他刻意揣在怀中才被发现。”
“他的箭法如何?”
“非常高明,去年宫廷骑射大赛获得第三。”
这时,驿丞被领了上来,他上前辨认片刻,惊呼道:“就是他,他就是问路的黑衣人。”
李渊点点头,好一个巧妙的安排,故意装扮成外人问路,若不是自己细心,怎么会想到刺客就是自己身边的侍卫。
裴寂也匆匆上前道:“陛下,微臣接到少府寺的鹰信了。”
“怎么说?”
“那批马蹄金只赏赐过一次,就是攻灭突厥后,陛下赏赐给太子殿下的五千两黄金,其他马蹄金都在少府寺库房内,没有赏赐给任何人。”
李渊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他浑身僵直站在大殿内,神情变得异常痛苦,裴寂明白他遭受的打击,低声劝道:“陛下,保重龙体要紧。”
李渊眼角流下了泪水,他摇摇头道:“为一个皇位,父子竟然成了你死我活的仇敌,朕还不如当场被刺死,把皇位给他就是了。”
“陛下,微臣觉得应该和太子殿下无关,太子本性一向仁厚,或许是他手下人所为,太子殿下被瞒在鼓中。”裴寂好像是在替李建成说话,但实际上他已经把刺驾的帽子盖在了李建成头上。
李渊长叹一声,“相国,事到如今,你替他说好话还有什么意义?朕清楚得很,他早已有名无实,要想翻身,只有朕意外驾崩,他就能以太子身份登基了,
“陛下,不如把他召来再来问一问吧!”
“朕是要问他,不过不在雍县,传朕的旨意,明天一早回京!”
夜色中,一名身材瘦高的黑衣男子在雍县大街上不慌不忙走着,他来到了城东一座大宅前,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门开了一半,男子便直接走了进去。
“崔先生在吗?”黑衣男子低声问道。
“在!请将军随我来。”
男子被管家带到后宅,走一间屋子,只见明亮的灯光下,崔文像正在写一封信,男子连忙上前行礼,“卑职参见崔军师!”
“马将军辛苦了。”
这名男子正是李元吉侍卫中的第八营郎将马耀宗,箭法绝伦,绰号摘星手,正是他今天藏在大树上射了李渊一箭,然后他便穿上侍卫服混迹在搜山人群中走脱了,至于什么驿站黑衣人并不是他,那只是崔文象布的一个局,让李渊怀疑刺客就在侍卫中。
马耀宗之所以能走脱,关键在后山哨卡就是李元吉的人,当然,这里面也有很大的风险,一旦马耀宗被抓,李元吉就会真的借御医之手毒杀父皇李渊了。
崔文象笑道:“马将军的箭法确实精准绝伦,那一箭就贴着天子的头皮射进头发中,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其实目标也在躲闪,但他还是慢了一步,他应该以为是自己躲过这一箭,这一箭卑职苦练了三个月,有十足的把握得手,不知黄鲁怎么样了?”
黄鲁就是昨天下午的黑衣人,他原本是东宫侍卫,被调为殿前侍卫后被李元吉用重金收买,他便成了最后的替罪羊,正是他将这次刺杀案引到了李建成的身上。
崔文象当然不会杀马耀宗,马耀宗是李元吉最得力的干将,箭法绝伦,将来说不定还要靠他射杀秦王李世民。
“明天一早天子就要回京了,我们也出发,楚王殿下还在等着我们。”
.......
尽管李渊下旨封锁消息,但天子在九成宫遇刺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长安朝野一片哗然,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传遍长安大街小巷,但传得最多的一个版本却是太子急于登基,欲行刺太子,虽然听起来比较荒诞,但很多人都深信不疑,自古以来,皇家内部的权力斗争总是一部写不完的精彩故事,隋朝没有写完,唐朝也不会幸免。
天子还没有返回京城,另一个消息又再次引爆全城,楚王李元吉夜晚饮酒中毒,吐血升斗,几名御医抢救一夜才从死亡的边缘将楚王拉回来,一名庖厨畏罪自杀,大理寺和刑部官员纷纷赶赴楚王府调查,带走了这名庖厨的所有物品,据说在这名庖厨的房间里挖出他不该有的东西。
长安的形势变得异常诡异,很多对官场敏感的人都意识到,一场前所未有的官场风暴正悄然向大唐袭来。
黄昏时分,李渊的队伍在距离长安城还有五十里时,刑部尚书田世康和大理寺卿赵文愿双双赶来拜见天子,李渊索性也不急着赶回长安,下令就地驻营。
御帐内,田世康向李渊汇报他们的调查情况,“陛下,酒中有药,菜中也有药,分开验是无法验出,但酒菜合在一起就是剧毒了,万幸的是楚王殿下只吃了一口菜,才使得毒剂不多,逃过了一劫,下毒之人是庖厨已确认无疑,他在畏罪自杀前曾告诉其他人,他对不起楚王殿下,我们检验了他自杀使用的毒,和楚王殿下中的毒完全一样。”
李渊心中怒火中烧,不仅要刺杀父亲,还要毒杀自己的亲弟弟,心肠比虎狼还要毒,他克制住满腔怒火道:“这个庖厨是什么背景?”
“庖厨是太原人,一直跟随楚王殿下,楚王殿下很喜欢他做的饭菜,我们多方调查,从一名他常去捧场妓女口中得知,他最近出手很阔绰,赏钱都是十贯一次给,而他一个月俸料也只有十五贯,后来我们在他房间里发现一块宝成邸店的牌子,我们便在宝成邸店发现他的兑换记录,十天前他在宝成邸店用十两黄金兑换了数百贯钱。”
田世康不敢说具体兑了多少钱,如果说出来,圣上肯定会暴跳如雷,他只得含糊其辞,用数百贯替代了具体的金额。
旁边大理寺卿赵文愿呈上一个盒子,盒子里放着一锭十两马蹄黄金,李渊一眼便认出来,和在雍县的黄金完全一样,他拾起黄金看了看,下面的编号一样被凿掉了,连凿的痕迹都和那锭黄金一样,李渊哼了一声,“他只有这点黄金吗?”
“陛下!如果只有这点黄金,微臣也不敢来禀报陛下了,我们还从妓女口中得知他在外面租赁了一处房子,楚王府皆无人知晓,连他关系最好的同僚也不知道,我们找到了这座房子,并在这处房子的内室中挖出这些。”
一名侍卫拎上来一个包裹,打开来,里面全部闪闪发光的黄金,至少有数十锭之多,田世康又道:“陛下,十两一锭,加上他兑换的那一锭,一共五十锭,五百两黄金,我们盘问了房东,发现他是用兄弟名义租赁的房子,他是想把这批黄金留给家人,只是他色欲熏心,把租房之事泄露给了妓女。”
李渊久久凝视着五十锭黄金,心中一阵阵发冷,他终于站不住,无力地坐下,良久,他缓缓道:“你们这么急着来见朕,想必是查到了这些黄金的来历,朕没说错吧!”
田世康和赵文愿对望一眼,田世康小心翼翼道:“这种马蹄金少府寺一共铸造了三万两,其中两万五千两还在库中,只有五千两赏赐给了太子殿下,微臣不敢乱说一句,只是据实回答。”
李渊点了点头,“朕知道你们不敢乱说话,目前东宫是谁在主持?”
“是太子中允王珪。”
这也是一个李建成的心腹,李渊冷冷道:“大理寺立刻将此人抓入天牢严加拷问,务必让他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
“微臣遵旨!”
停一下李渊又令道:“敕令李神符率御林军包围东宫,给朕彻底搜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