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傅文集 裸眼

    方成，一个乡镇邮局的邮递员。在邮局的同事们眼中，他是一个幽默诙谐的人，常常让他

    们笑得肚子痛。可方成自己却认为自己是一个内向而且会害羞的男人。因为方成看到美女时

    ，总是低着头，擦肩而过。所以到现在，他还是孤身一人。

    方成每天早上8点就要上班，他的人生格言就是只要努力真心地去干一件事，就一定会成功

    。也就是这句格言，让方成起早贪黑地工作也不觉得苦。早上，方成要把镇上的信和报纸送

    出；下午，又要把报纸和信送到各个村里和厂里去。所以，方成的每一天都会忙忙碌碌。

    方成的父母也很着急，儿子都25了，连个对象都没有。叫他相亲时，他总是拖着报纸信件

    躲到村里去。

    这一天，方成的父母又要他去相亲，还说那家人很有钱，将来要是结了婚，就不要再做邮

    局的这份工了。方成很热爱这份工作，所以，要相亲时他又躲到了村里去。方成心想：这份

    工作对自己很适合，还可以每天都免费看报纸。想着想着，日已快落西山，方成送完报纸信

    件，正跨上机车准备回家时，村子上方突然黑云密集，却被夕阳照成了灰色。方成心中暗叫

    不妙：完了，要下雨了。于是，加大油门，风一样急驰在乡间小路。车开到了大路上，方成

    以为要下的雨没有来，却来了一阵龙卷风。方成的机车速度已到了极限，龙卷风却晃悠悠地

    在地上横冲直撞。正当方成以为自己今天要命丧于此的时候，那阵龙卷风却不见了，他看见

    的却一团风沙吹进了自己的眼睛。眼睛模糊了，头脑也模糊了，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啊！我在哪里？我的眼睛怎么了？”方成惊慌地叫着。“你在医院，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怎么会躺在路上的？害得相亲时我都没脸见人家家长。”“妈！我，……我昨天遇到龙卷

    风了！”方成摸着眼睛上的纱布说着。方成的母亲却骂道：“你胡说！说，昨天到底上哪儿

    了？昨天根本就不曾有过龙卷风。”方成楞了：“怎么可能呢？我就是被龙卷风把眼睛弄伤

    的啊！”他母亲火了：“你在放屁！要有龙卷风的话，你早就被卷走了，现在还有命吗？”

    方成也急了：“妈！不信你问四水村的人啊！”“好，你躺着别动！看你还做不做这份工作

    了，早就说不要干了，你偏不信。”

    一会儿，一个声音在方成耳边响起，“昨天，并没有什么龙卷风啊？你儿子是不是有毛病

    啊？我们这儿怎么会有龙卷风呢？！”“谢谢你把我儿子送到医院啊！谢谢！”“不用！我

    只是看到他躺在路上，车子倒在一边，就把他送到医院，还以为他是出了车祸呢！原来只是

    眼睛吹进了沙子啊。那好，我走了，再见！”“再见！”

    方成的母亲走到床边，说：“听到没有，你还撒谎，昨天，你被送到医院，我听到消息，

    就赶紧过来了。我也以为你出了车祸了，谁知，眼睛流了好多血！说！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方成快要疯了：“妈！我真的，唉！……我昨天送完报纸，就准备回家，谁知道会遇上

    龙卷风，奇怪了，……”听到这儿，方成的母亲也觉得奇怪了。这时，医生过来了，“你儿

    子，唉，他的眼睛，我们出去说吧！”方成叫道：“不必说了，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你说

    啊！”“不要激动，你的眼球被沙子弄伤了，你的眼睛，估计复原不了了。”“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这样的！我的眼睛怎么可能瞎呢？！”说着，方成就跳下了床

    ，他母亲赶紧抱紧他，哭道：“方成，不要这样，看不见又怎么了，还有妈妈和爸爸养你啊

    ！”方成心中很混乱，他一下子就不知道了努力奋斗的目标。只是抱着母亲拼命地哭。

    在绷着纱布过日子的这段时间，方成完全被无聊和寂寞击溃了。其实，不必他母亲去帮他

    辞职，邮局局长也会让他和邮递员永远绝缘的。父母都在一家小厂里上班，方成天天都躺在

    床上，听着复读机里唧唧歪歪的音乐。这天，方成终于忍耐不住纱布在脸上产生的痒痛，他

    决定趁父母不在家，就把纱布拆了。在方成的脑中还存在着万一能见到一丝阳光的遐想时，

    纱布一圈一圈地掉落。“阳光！电视！床！我的手！我的天哪！我能看见！啊！我能看见！

    哈哈！……”随着方成的激动与兴奋地喊叫，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妈！我看见了！啊！

    妈！你……”在方成眼前的景象，却让方成吓呆了。方成的母亲不敢相信地看着方成，“儿

    子，你说，你看得见！真的吗？”“妈！你！……你怎么没穿衣服？！”“你放屁！现在什

    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怎么会没穿衣服呢！”方成以为自己眼花，可揉了不知多少次刚

    复明的眼睛，看到的仍然是母亲的裸体。方成又一次被击溃了，他认为自己脑子出了毛病了

    ，怎么会看到这样的母亲呢！他又看了看自己，“妈！我，我的眼睛有毛病！我今天明明也

    穿了衣服，可我看到的自己却也是没穿衣服的！”母亲自从在医院时，就开始奇怪儿子的言

    语，现在她更确定儿子有问题了。而方成心中却想：管它看见什么，我只要能看见，就可以

    了。

    方成眼睛瞎了又复明的事情轰动了这个小小的乡镇，但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大家都认为

    他是从车上摔下来而摔傻了。而方成为自己的眼睛多了个功能不能自已，他看到的人都是裸

    露的，一丝不挂的。这让认为自己内向的方成更加不敢说话了。每天，方成都要穿很多件外

    套，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父母不认为现在的秋天有那么冷，他们以为方成不能再在家里闷

    着，所以决定给他在街上租个门面开个店，让方成卖卖东西。方成也很高兴。他觉得又有了

    动力，所以不想再为自己的那双他认为淫贱的眼睛烦恼，而是专心地为家里挣钱。

    刚开店的第一天，小镇又轰动了。来方成的烟酒零售店买东西的人不多，但来看他眼睛的

    人却络绎不绝。中午，母亲也来了，“儿子，咦！你的眼睛，怎么没有瞳孔，怎么，几乎全

    是白色的？！”方成立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好心”地来看他了。但他已没有什么

    可以为自己的这双眼睛烦恼的了。

    每天，方成都欣赏着不同人的裸体，他发现大部分的人，特别是女人，都是丑陋的。也有

    几个人的身体，能得到方成的赞美。其中有一个叫林琪的女孩，也许林琪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让方成觉得她的身体比较离奇。林琪是方成的零售店旁边的理发店的，她似乎对方成也有

    好感，天天都光顾方成的小店，但她不是买吃的东西，而是一天一包烟，这却让方成惊骇。

    两个人天天地相处，让方成终于鼓起勇气对林琪表白。在方成眼中，两个人天天都赤裸相对

    ，怎么能不进一步发展呢！

    林琪是个直率的女人，在她与方成才发生关系没一星期，她就要求，“方成，我们结婚吧

    ！”“好啊！”这似乎正中方成下怀了。方成的母亲当然激动了，儿子终于能结婚了，也了

    了他们心中的一庄心事。

    一天，方成和父母在自己破旧的平房中打点完准备结婚用的东西后，方成便直接去了林琪

    工作工作的理发店。“林琪！”在方成打开理发店里屋的房门时，方成看见了两具让他恶心

    的裸体在床上做着他和林琪一直在床上做的事情。方成在这一刻觉得林琪的身体并不是以前

    他认为离奇的身体了，因为他看到林琪和另一个男人正在床上做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方

    成，我，……”“贱人！”“嘭！”重重地甩上门，从来没流过泪的方成这次却被他的鬼眼

    睛耍了。

    “成成，怎么了？为什么哭啊？这马上都要结婚的人了，还哭什么啊？”母亲看着哭得很

    伤心的方成问着。方成叫到：“妈！为什么？林琪是个贱人，她是个……呜……”“儿子！

    怎么了？琪琪怎么了？”“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结婚了，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唉！”

    母亲似乎明白一些，也就不再追问了。

    方成自从那件事之后，越来越讨厌自己淫贱的双眼，也越来越自闭。他已经很久没有去小

    店了，只是独自一人躲在家中，默默数着自己长着几根毛发。“啊！……”方成的眼前又黑

    暗了，他愤怒地抓着自己挖出的双眼，惨烈嚎叫着。“啊！……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看见世

    上这些丑陋的人的身体！呵呵！现在终于看不见了！啊！……”方成抓着两个能穿透世人衣

    服的眼珠，凄凉地笑骂着。可如此疯狂地乱撞，最终还是在墙上留下了自己脑门流出的血液

    和脑浆。他躺下的时候还在恨自己的这双。

    一阵又一阵的寒风在方成家门前吹舞着，寒风应和着为方成死去演奏的哀乐，在天空警惕

    着人们，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不要拿自己的眼睛开玩笑，因为你看到什么，便让它

    是什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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