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 第7章

    在沈瑾和秦南成亲不过三月后,西疆战事再起,秦南奉命西征。

    长公主闻儿子要出征,就要进宫相求,被秦南拦下。长公主泣不能言。

    沈瑾还沉浸在与秦南夫妻恩爱中,听说消息后,脸色苍白,待坐在国子监的藏书阁里一个下午,都未动一笔。秦南前往西疆,她是不能去的。自大平开国以来,大将出征,主要家眷都是待于京城,就是怕大将拥兵反叛。其实,若真是要叛,哪里还会在乎家眷的死活呢。这只不过是上位者图一个心安罢了。

    京效,青山苍翠,马声高亢,整齐的侍卫齐整待发。沈瑾一袭黄裳,风吹起,她的衣裙飞扬。秦南一身盔甲,大步走到她面前,臂膀一抬,已将沈瑾搂在怀里。

    沈瑾依在秦南怀里,声音轻柔如风,带着一点遥远的苍凉,阿南,我只求你平安归来。

    好。声音悠而长。

    阿南,沈瑾声音哽咽,却始终没有让眼泪落下,她退出他的怀,抓着他的手放在她的腹部,目光清澈,“阿南,这里……应有我们的孩子了。”虽然现在大夫断不出来,但是,她冥冥之中有预感,他们有孩子了。

    孩子。秦南闭上眼,头脑里一直浮现着沈瑾对他说的话,又交杂着一些画面,粉嫩嫩的孩子,眼睛如玉,正睁大了瞅着他……

    他和阿瑾的孩子,定是极聪慧的,眼睛要长得像阿瑾,皮肤也要像阿瑾,还有脸和嘴唇和眉毛都要像阿瑾的,性子……也要像阿瑾……

    与他并排而骑的一侍卫面色如玉,肤如凝脂,握缰的手如柔荑,侧脸看像身旁的男子,只见他唇角微扬,不见曾经的煞气,是难得的温柔。

    不由得,狠下的心突而一软。

    他与她这般近,为何却让她觉着咫尺天涯呢?

    她名卫昭,是卫氏的骄傲,沙场点兵,不输男儿;琴棋书画,亦不逊京城的贵女。即使是双十年华,亦不少世家大族的郎君前来卫府相求。而她,无人入眼,只余身侧的男子。他与她是同袍,她亦看着他从一个小卒在种种磨难后,受命为将。

    承之,何事如此欢喜?她忍不住问。承之是秦南的字,七年间,同袍好友皆如此唤他。秦南神色淡了下来,卫昭见状,别开了眼,不再看他。片刻,她听得冷漠而疏离,却含着欢喜的声音透过秋风传入她的耳中。

    阿瑾告知我,她已有我孩儿,我甚为开怀。

    卫昭握缰的手一紧,心忽而恸。然而,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恭喜承之。

    多谢。秦南回了一句,策马向前。

    半月后,沈瑾接到秦南的家书,上面除了写他的状况和思念,还特意询问了孩子的事。沈瑾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肚子,笑着唤珍珠备笔墨。

    不久前,刚请皇宫有名的圣手过来确诊,沈瑾所料不错,肚子里的水家伙月份较浅,不过一个多月。

    秦南的家书头三个月每月都及时送归,临近寒冬大雪,家书便时断时续,有时,沈瑾接到后一封较前一封还早。

    自沈瑾怀孕七个月后,便没有再去国子监了,青平长公主亲自将她从国子监接回来。沈瑾的肚子很大,宫里请来的太医说是双生。

    又过一个月,沈瑾迎来了秦南在西疆的一场艰难大胜,同时,接到的家书中,有秦南给孩子取的名,若两个都是女儿便唤秦念、秦思,若都是小子,便叫秦慕、秦朝。若一男一女,就叫秦念、秦慕。

    六月初五,沈瑾也没想到,去年成亲的日子,在今年,是她两个孩子的生辰,她颇为欢喜。青平长公主满脸红光,手里抱着孙子喜不自胜。沈瑾瞧着床上的女儿,容光四溢。

    沈瑾在孩子一岁时,又回了国子监,许是做了母亲之故,她待国子监十四五岁的孩子较之以前更为亲切,说理讲书更为通透易懂。落非宅里,沈瑾让王光请了一个医者,为颇喜医术的孩子教授医术。

    一日,沈瑾归家,珍珠告知她有边疆书信来,已交由长公主了。

    沈瑾碰见长公主,轻道:母亲,珍珠说边疆有书信来?

    长公主面色一僵,将孙女递到一旁嬷嬷怀里,握着沈瑾的手道:那书信是我曾经一个闺中好友写来的,不是阿南的。

    沈瑾不好意思一笑,我以为阿南的信到了,他的信我已两个月未收到了。

    许……是阿南事忙,你放宽心。长公主宽慰她,又让人端了熬好的人参汤来给沈瑾喝。沈瑾在长公主处待了一个时辰,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长公主看着沈瑾离开的背影,轻叹,也不知此事能瞒多久。

    宋嬷嬷扶着长公主坐下,道:世子妃是国子监的先生,通情达理,定是能接受的,更何况世间哪个男子身边只有一个女人。

    长公主怅惘道:希望如此。

    沈瑾是在国子监从他人口中听说平西侯纳卫国公嫡女卫昭为妾之事的。此际,她正与内舍的学生李容在一起慢步,闻之后,只一笑置之,不加理会。

    沈先生,你不生气吗?李容问。

    沈瑾道:子虚乌有的事,先生我何须相信。

    李容咬着唇,声音极低,我一个表哥从西疆回来,说他亲历过平西侯与卫家小姐的婚礼。

    沈瑾目光本注视着开得正盛的芙蕖,耳中回响谢容的声音,心瞬间冰冷下来,阿容,你说得可是真的?

    李容低头,道:先生,那卫氏小姐虽贵重,但终究是为妾,你无须多在意的。

    沈瑾怔怔不能言,李容吓了一跳,手轻推沈瑾,沈先生,沈先生……


    沈瑾醒过神来,却发现全身乏力,连声音都说不出来,良久,她才缓缓道:我无碍,阿容,你先离开,我再待会。

    到只剩下沈瑾一人,她才允许自己跌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任眼泪汹涌而落。

    他说:若我不纳妾,不要通房,一辈子守着你一个,你会安心嫁给我吗?

    他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四福寿至。你比我大又怎样?

    他说:除了我,谁愿意得罪王家娶你!还是你觉得你单纯的脑子可以想出法子来拒婚!就你这性子,嫁进王家,你觉得你能在那深宅大院活得下去,被人害了,还觉着那人不错呢。

    他说,阿瑾,我会活着回来娶你,你等我。

    ……

    李容跑着回到内舍,跑到陈茵案前,“阿茵,我刚才和沈先生说了平西侯纳妾之事,沈先生不对劲。”

    陈茵一惊,忽地站起,众人也望了过来。

    陈茵道:阿容,你之意,是说,沈先生还不知平西侯纳卫家小姐为妾之事?

    李容忙不迭点头,我以为男子纳妾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见沈先生不知,便告知了……

    陈茵听罢,气道:糊涂!

    我……李容张惶失措,见陈茵已跑了出去。她提脚,早不顾淑女之仪,追了出去,在坐的其他学子也跟了出去。

    李容跟去时,只听沈瑾背对着陈茵,声音遥远而绵长,仿佛是从天外而来,像一阵风,被吹入她的耳里。

    阿茵是否相信,有这么一个国度,男子只能娶一妻,若是二妇,则以法严惩。在这么一个国度,多数男女结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彼此相爱。因相爱而结合,因不爱而离开。在这个国度里,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他们都可以读书,可以做工,可以从政、从商……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有时甚至做得更好……

    先生,真有这样的国度吗?陈茵身音微低,却是透着向往。

    沈瑾回头,目光坚定,会有的,也许是一千年后,也许是两千年后,总之,会有的。沈瑾遥望天际,喃喃道:在那里,女子对男人忠贞,同样要求男人也对女子忠贞。可是,现在离以后,还要好长的时间……

    先生。陈茵担心着唤道。

    沈瑾一笑,一如往常,走吧,等会还要上课。

    先生。陈茵仍是唤着。

    阿茵,如今战乱蓬生,我们要知道,人活着,不容易。我始终相信,有些人是自己的终是自己的,若不是,再强求也得不来。人生一世,不过短短的数十载,我们活着,不是为谁而活,而是为自己。我此生所求,不过是活有所值。

    一番话让前来的学子陷入了深思,此生所求,不过是活有所值。

    自从那日后,沈瑾除了每日定昏时分回府,多数时候是在国子监,或是落非庄。她在学生身上费得心思愈多了,就是那些世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她也全力助他们改变。她的思想新颖,教法独特,颇得学子们喜欢,三年下来,沈瑾底下所教学生,学子交的策论,送到翰林院去批阅,令那些老古板大学士称赞不已。那些世家大族对自己府上郎君从国子监出来的作为也颇为满意,直赞沈先生好。有不少世家子弟以前将嫡子送入弘文馆的,也愿意将人送到国子监来,不过指明要由沈瑾教授。

    在秦慕、秦念三岁时,沈瑾将两个孩子带入了国子监。因为,在长公主的宠溺下,两个孩子肆无忌惮,如此下去,以后便难改了。

    秦慕、秦念两人初始在国子监闹了不少日子,沈瑾随他们,最后,两个孩子迫于母亲的无视,老老实实坐在靠角落的一处,听母亲授课。下学时,沈瑾所教的学子便与两小孩玩耍,粉雕玉琢的两小孩让学子们爱不释手,令他们时常归家后从府上带来不少好东西来诱哄两小孩唤人。两小孩便也被他们训练出来了,见了东西才愿意唤人,否则任你怎么哄都不开口唤人。只是,两小孩长大后才清楚,他们收的东西都被母亲折成银子送入各个府上。

    两年后,秦慕跪坐着有模有样地在案几上写着字,秦念时而抬头,时而在宣纸上落笔,不一时,一个自信美丽,端庄典雅的妇人出现在宣纸上。

    秦念凑近秦慕,低声道:哥哥,你看,我的画如何?

    秦慕瞄了一眼,收回目光注视前面,模样老成,低着声音回道:较之一年前,进步不少。

    哥哥!秦念声音斗然提高,令沈瑾不悦地望了过来,两小孩一哆嗦,正襟危而坐。底下的学子笑出声来。

    要说两小孩怕什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母亲。母亲一生气,可以一连几日不理他们。偏他们一日不理母亲,便心头不舒坦,似少了什么。因而,他们在惹母亲生气后,会表现得十分乖巧一段日子,直到母亲再理他们。

    初一回平西侯府,珍珠呈上一信。

    哪来的?沈瑾将两个孩子交给阿巧和流芳,问道。

    珍珠低道:是从南边传回来的?

    南边?谁的?我两个舅舅?沈瑾的两个舅舅已还乡,老家便是在南边。只是他不久前才接到大舅舅的来信,这次怎地如此之快。

    珍珠轻摇头,道:夫人,王爷已到南边平叛乱党……

    元初一年,平西侯已变为了平西王。

    沈瑾低哦了一声,道:丢一边吧。说罢,便不再理会。

    夫人,你就看一封吧。珍珠递到她面前,语气有着劝意。要知道,夫人已五年未曾看过王爷令人送回来的信。

    不念,你净了手吗?沈瑾见女儿手上拿着的糕点,步子急急上前。珍珠看着手上信,长叹一声,只好放在盒子里。

    沈瑾想,若非有他人提醒那个她所谓的丈夫还存在,她都快忘了他怎么样了?遇到他已经十四年了,十四年,那是她最好的时光。

    第一个七年,她等他回来;第二个七年,她是他出征留给皇家的质子。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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