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太平长安(一)
“呵呵,今晚,这里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哦。”
男人坐在桥栏上,嘴角浮出一抹诡异而危险的笑,在他身后,峡江的水面之上还剩半轮残缺的夕阳,绛红色的光洒满整片水域,波浪翻滚好似摇摆的鱼鳞。
河风吹乱男人的头发,他抬起右手递了一口烟,袅袅的白烟从鼻孔中喷出,再缠绕着飘散于半空中。
世萧合上了手中的书,那是约瑟夫。铁伊所作的一本历史推理小说,名为《the daughter of time》,他偏着头看着男人,说:“哦?”
“哦什么哦。”
男人对世萧过于平静的反应有些恼火,手一撑就从桥栏上跳了下来。他的脸庞恢复了严肃和古板,看起来就显得有天生的凶恶和不善了。
“你该回家了,boy,否则……”
“轰隆隆……”
恰有火车从大桥下面的轨道通过,掩盖了男人口中最后的几个字,世萧依旧偏着头,几分钟时间在铁轨与车轴咣咣咣的撞击声中流逝,等到声音快要结束时男人向他挥了挥手。
“再见。”
从他的口型世萧读出了这两个字,然后男人转身,跨上那辆白色的yamaha摩托车潇洒的走了。
世萧将头偏了回来,从背上取下书包将书装了回去。
“奇怪的男人!”
他看着金色的河面,平静的评价。
正要迈步走,脑海里却突然浮出一个有些叛逆、或者说恶意的坏念头,于是世萧停下了脚步,他翻开书包,拿出手机插上耳机,重新翻开了那本小说。
整个世界被隔离了,无论是江面上白鹭的啼叫亦或是身后汽车喇叭的轰鸣,都被“keith urban”的性感而低沉的声音深深的代替了,无论是一望无际的金色河面还是连绵不绝的高楼大厦,都被约瑟夫。铁伊尖锐而细腻的文字所取缔。
脑海里,白鹭的翅膀载着夕阳最后的光,不知从哪里飞来,也不知会到哪里栖息,消失在了“tonight i wanna cry”悲伤的尾声中。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整个城市亮起了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夜晚的峡江桥拥有令人窒息的美,每隔几米便是一盏暖黄色的路灯,披在桥墩以及桥栏下的led灯闪着魅惑的光,像是为大桥披上了一件华美的晚礼服。
世萧从书本里抬起头,一只纸飞机从旁边小女孩的手上飞了出去,平行着夜晚的微风远航,桥下的水面响起一声汽笛的尖鸣,观光的游轮从峡江的上方驶来,向着入海口驶去。绅士和贵妇们站在铺着红毯的船板上,举杯微笑,优雅动人。
“好漂亮……”
旁边放飞了纸飞机的小女孩拍着手,眼里露出陶醉的兴奋光芒。
“真是的,别站那么近,小心掉下去哦……”
美丽的妇人蹲在她身后,牵着她的小胳膊。
“呼……”
世萧呼出一口气,他摘下了耳机,九月的河风不见得有多么的生猛,却已经有些透骨的凉意了。他还穿着高中的短袖校服。
目光扫过桥下豪华的邮轮,却突然停驻了……
他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正站在甲板上人群的最前面,对着自己微笑。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晚礼长裙,左肩头缝着一朵逼真的红色玫瑰,嘴唇涂着血一般艳丽的口红,盘着复古而华贵的发式,发间插着一枚闪耀的金色发簪。
那么稚嫩的脸庞,却画着成熟而浓烈的 伪 装。她合着手摆在胸前,嘻嘻的笑。
如此美丽,却总显得与周围的人群格格不入。她不看他们,只看着世萧。世萧也不看他们,只看着她,世界于视线中一分为二。
然后一只套着白手套的手伸了进来,他挽起少女的手,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桥上的世萧,微笑。
世萧的眉头皱了皱,不是因为与少女相触的目光被打断,而是因为……突然出现在少女身旁的那位男伴,令人觉得很不舒服。
他真的很帅,高高的身材,挺翘的鼻梁,深邃的双瞳,穿着考究的白色西装和驼色皮鞋。只是……他的头发是异于常人的白色,配合那张伪善的笑脸,像是一尾含有剧毒的白色的毒蛇。
男人挽着少女的手,向着背后的人群中走去,甲板上站着一对对欣赏夜景的恋人,他们指着两岸的建筑说说笑笑,广播里播着悠扬的舞曲,是才可夫斯基的g小调第一交响曲。
世萧收回了目光,向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我喜欢那个男孩。”
隐约间听见女孩玩味的声音,“他身上的味道,很特别哦。”
“所以,在正餐之前,你想要来份小点心咯?”
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女孩的声音。
“那我就去为你取来吧,那个男孩的……灵魂!”
狂乱的风如狂奔的兽呼啸而过,世萧突然瞪大着眼睛,站在那里不动了。一双戴着手套的、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白发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对不起,你看起来,的确太过美味了。之前难道没有路过的孤魂野鬼曾这样对你说过吗?”
“咚!”
《the daughter of time》离手,直直的掉落到了地上。
…… ……
世萧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看起来十分豪华而精致的大软床上。通过那首房间的角落广播里正播放着的、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世萧能够判断出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到了游轮上面。
他晃了晃自己有些昏沉的脑袋,站起身来,就着床尾一人多高的玻璃镜,从头到脚检查了自己的身体一遍。
没有任何损坏的地方。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很疼。
自己的书包就放在床头,他掏出包里的手机,信号有三格,4g网的标志也还闪烁着。
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背起书包,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表现的、很冷静呀。”
少女的声音却在这时从背后响起,带着笑意,“就好像一点都不怕一样哦。”
世萧的眉毛又轻轻的皱了皱,他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或者说她就一直在,只是自己没发现?
“你是……谁?或者说,你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问。
女孩轻轻的笑了,“我刚刚看见你在看书,是一本怎么样的书呢?”
“没什么,推理小说而已。”
世萧转过身来,面对着对面的少女。
“你的爱好是这个么?”
女孩问,“推理?”
“不是。”
世萧摇了摇头,“戏剧社下个月的表演需要剧本,而其中的一段由我负责。”
“那我们来玩推理游戏吧!”
女孩有些兴奋的提议道。
“不玩。” 世萧摇头。
“为什么?”少女不解,“为什么你还敢拒绝?你现在,明明该害怕我才对,明明该对我很顺从、进而祈求能取悦我才对啊。”
世萧偏着头,“怕?”
“就是……”
少女语塞,“你不知道我是谁吧?不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吧?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就到了这里,不知道接下来在你的身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吧?这么多未知的事物突然一起出现,难道你不怕吗?”
世萧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对于未知的东西,人们的第一反应,总是害怕的。”
“那你呢?”
少女说,“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冷静?冷静的甚至让我有些抓狂。”
“因为我知道现在我还活着,完整无缺的活着。”
世萧说,“并且,我只也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从刚刚你们抓我来看,我对发生的事情毫无抵抗的能力,也就是说,即使我害怕亦或挣扎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如果你们要对我做不利的事,从结果来看,那是迟早都会发生的。所以,我现在还活着就是最重要的。”
少女呆住了,好半天后,她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世萧说,“你真是个有趣的男孩啊。我突然有点喜欢你了,甚至舍不得伤害你哦。”
“谢谢。”
世萧说,“可你看我的眼神并没有变,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说这句话的。”
他直视着女孩的眼睛,脸庞平静的像是一汪湖水。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女孩又愣住了,从开始交谈到现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男孩的话给说楞了。
她笑得更加开心了,“我们来玩推理游戏吧。”她继续了之前的提议。
“好吧。”
这次世萧却没有拒绝,他点点头,“规则呢?既然是游戏的话,总该有规则的吧?”
“规则就是,我给你一些关于我身份的提示,有真有假。你要在规定的时间内猜出真相来。”
“听起来很有趣。”
世萧说,“那如果我猜出来的话,对我而言能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嘛……”
少女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在害你之前,我可以先陪你快活一会儿哦。”
她用魅惑而迷乱的眼神看着世萧,绝对挑逗的语气说,“无论什么都可以哦,我说过我有点喜欢你了哦。”
屋内酒红色的灯光暧昧的晃动。
世萧干脆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什么嘛!”
少女气鼓鼓的说,“她能有我漂亮吗?喂!”
世萧很认真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点了点头,“她比你漂亮多了。”
“你这个家伙!”
少女瞪大了眼睛,咬着牙,“你现在可是被我控制着呢!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哦!”
“那我们换个规则吧。”
世萧说,“如果我赢了,你放我走。如果我输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要我夸你漂亮,我可以找出很多你没有听过的形容词来修饰你的美,绝不重样。”
“这……”
少女犹豫了,她看着对面依旧如湖水般平静的、少年的脸庞,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不自信了。
窗外突然耀起一片绚烂的彩光,甲板上传来人群的惊呼声和喝彩声,世萧淡淡的说,“是古钟塔,那是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少女咬咬牙,回答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嗯,那就开始吧。”
世萧点头,他走到床边,放下了背上的书包。
“总共十条提示,有真有假。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