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帝都一处溢满肃杀之气的府第,如战星护微般,拱卫于帝宫朝霞门左近,府门左右森严肃立一十三位金甲持戟护卫。
只见十三人目不斜视,霜气凝结的冰碴沾染甲胄,星星点点,更添军旅虎贲之感。周身血色杀气在冬日的朝阳之下,忽隐忽现,昭而不散。分明就是战阵厮杀多年,浴血敌寇,杀人无数的军中悍将。
如若九州江湖中的各派高手在此,当大吃一惊。能将体内杀人之煞,运用所修功法凝炼出如此杀气,且迫出体外,又隐有吐纳融合之势,按照江湖中人对武者武力人、地、天三阶,每阶三品的划分标准,已算得上是地阶上品的高手了。
须知,百年鏖战,九州尚武,庙堂草莽间,会上一路招法,耍的一手兵器的人阶武者,可谓比比皆是。倘能以武贯天地,引出一身真气,则可谓之,脱颖而出,地阶下品,于千万人中难余一人。
又能化真气于有形,则为中品,继而能够将有形真气再次吸纳入体者,哪怕一分一毫,则进位上品。待得真气融入百穴,返璞于无形,则立进天阶。
以九州之广,枭雄大能辈出,有名有姓的天阶武者也不过百人,且多已隐秘不出。地阶上品的武者已属难觅一见,若在军中则能万骑当中取敌将首级若探囊取物,封将拜侯可期。在江湖则能三山五岳尽逍遥,开一派之气象。
而此时此地,一十三位地阶上品的高手甘为守门之兵,实是让观者慨叹,杀鸡岂可用牛刀!待看清府门上八龙缠绕的匾额之上以龙虎之姿镌刻的二个大字——战府,则尽皆肃容而立,道一句:当得起!
今日正值每半月一次的帝宫大朝,每一位经过战府门前的朝臣,无论品阶高低,爵位如何,皆自发下轿、落马,随扈无声,步行至朝霞门外,静候宫门开启。昭显出战府之主于民有恩、于国无愧的滔天之功,普受百官敬仰之态。
忽然,“吱”的一声响起,却是战府大门正徐徐打开,一颗满头大汉的小脑袋冒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终于找到了护卫中一人,笑道:“嘿嘿,老陈叔,我可是听说了,今天你们抓阄抓到你了,合该你陪我练功。走走走,莫在这里摆阵吓人,快随我练刀,看你能不能避开我新琢磨出来的四面八方旋转刀法。”
“原来是战家犬儿,可惜了战家侯爷以武立侯,没成想,却生养了如此废儿!”那些因战府大门开启而肃立在侧的朝臣摇头苦笑而去。
自十年前,战擎天奉诏入帝都,受封止戈侯后,再未踏出帝都半步。虽实授执掌兵、工二部之责,以备战事再起,实际上却很少出府议事。帝都百官云集,得见其真容者,仅寥寥数人。
战擎天虽不事朝堂,但荣宠不衰!千年之间,先后两朝,不以封号而以姓氏开府者,仅此一门,且允其供养军中百战之士,以资守卫。
而自其独子战逆出世后,战擎天更是闭府不出,经年难得一现。最近一次出府,已是在五年前,时大批蛮荒蛮族因千年不遇的兽潮所困,被迫迁徙至柳关前千里以内。多支铁甲步卒流窜至青州境内掠食,一时朝野震动,帝晨遂诏止戈侯问对。消息一出,蛮皇大恐,慌忙召回流窜兵士,上书帝晨,言明其事,恳请上国怜悯。后止戈侯返府,国境肃定。蛮荒事了,帝都人皆云:擎天柱石、遥镇四方。
而比这流传更广,更能勾起帝都人茶余饭后笑谈的却是止戈侯独子战逆。这位帝晨赐名的小侯爷,战大公子。号称三岁习武,军中高手,如云环绕,宫廷习武珍品,恩赐不断,却五体不畅,六年不名,二十余次挑战武阶,无一胜绩,至今尚未突破人阶下品。准确的说,是连武人都算不上。帝都流传,战侯爷闭府不出,就是因为这个独子实在是太难授武,自感颜面无光,不若避居,以免烦扰。
更有一则笑话,流传甚广。说是一日,止戈侯眼见其子习武无望,遂对其说道:“不若习些兵法,可挡百万人敌。”小侯爷当即答到:“习之无用,爹爹已挡百万人,何来百万让我敌。”侯爷无语。
帝都好事儒生还依此赋打油诗一首,题于沧漓海畔沧漓楼,曰:“常言虎父无犬子,而今虎父养废儿,待到四方兵戈起,还看白发止戈侯。”一时引观者无数。而今,这个武不就、文不成的战大公子,出得府门,向一位地阶上品高手“讨教”武艺,难怪引得门前过路百官贻笑大方了。
而此时离府门最近的一位中年持戟护卫老陈,已是满脸通红,似怨似泣,扭捏着五大三粗的身子道:
“小侯爷,你可饶了我吧!前次那套五极两仪刀法,打的我是天翻地覆,三天没上去床。你这套四面八方旋转刀法,光听名字便知怕是威力更胜,我这老胳膊老腿,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再说,我家八辈单穿,老陈我还没娶妻,你小爷一个不好,再给我留下个难以弥补的创伤,我就对不起我陈家的列祖列宗和我爹娘的在天之灵了。你还是找他们几个陪你练刀吧!”
话音未落,余下十二名护卫皆身扭无状,强忍笑意,本是肃杀戒备的十三人阵势,瞬间分崩离析,杀气尽墨。老陈旁边一员魁梧汉子大笑道:“陈世美你就别推三堵四了,早叫你把醉满楼的阿翠赎回来,给你生个白胖白胖的大儿子,为你老陈家留个后,你就不肯,断子绝孙也是你自找的。再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愿赌服输,赶紧陪小侯爷练刀去。小侯爷你说是不。”
“是极是极,愿赌服输此乃真汉子也。老陈叔,你快些跟我走,再不来,我就去问我娘,醉满楼的阿翠是谁?”战逆连连随声附和道。
“别别别,万不能和夫人提翠姑之事!小侯爷,我去还不行吗,但咱们可说好了,你可得手下留情啊!”
“那你可的多陪我练一个时辰,快走快走!”说罢,探出府门的小脑袋亟不可待地缩了回去。
这边持戟护卫陈世美,忙猛吸一口寒气,轻喝一声,随之闪入府门。只见甲胄外凝结的星点冰碴,瞬间弹起,呈一圆环围绕周身,待人去三吸后,方掉落于地。
府门内,隐约传来其声“他奶奶的,左问天这个赌棍,每次只要有他在,我抓阄必输,这小子肯定使诈。哎哎哎,小侯爷你慢点跑!”
魁梧汉子左问天闻声一笑,随即一整肃容,口中喝道:“列阵”,咔咔两声后,原本散漫嬉笑的十二人瞬间归位,杀气爆出,而后归于原态。细细观察,会发现,原本轻附于甲身之上的冰碴,虽经一番折腾,竟然无一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