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左问天所想完全不同,本以为战逆爱刀折损,愣立当场,若非大怒而醒,必是沮丧无语!没想到,此时清醒过来的战逆却平静至极地出声发问。
左问天愕然回头,只见在燕绰搀扶下,战逆已是站立起身,那里有半分沮丧之意?浑身散发出斑斑杀气,面色如常,眼眸直视间,无一丝情感流露,只在深邃处方隐现点点寒芒!
久经沙场的左问天心头一颤,这分明就是几历大战,见惯生死的军中悍卒模样!仅半日未见,这小侯爷怎地就蝉变至此?方待上前询问,公子浩趾高气昂的话音突然响起:
“这般废物,为把残刀伤神,实为好笑!今日若非这战府侍卫在此,定叫你再次出丑不可!你若答应,今后但见到端静公主和我兄弟二人,立时退避三舍,此事权当看在战侯爷面上,我就不再追究了!倘若不答应,哼!你就终身躲在这侍卫身后吧。”说完,颇有些忌惮地望了望左问天。
左问天气恼方要搭话,就见战逆一把拉过自己,踏步向前直面公子浩,望了一眼此时闻声而来的好事儒生,一指手中断刀开口道:
“少不更事之时,你我一番打闹算得什么?这几年,你公子浩大名风起帝都,可称我辈楷模。我虽不才,但绝无嫉贤妒能之心。观漓楼上,你志存高远,我还当你是个人物!今日一番作为,你欺弱无凭,我技不如人倒也认了。
但你为求速功,持剑对此孤女在先,又断我爱刃在后!似你这般天之傲娇,一世无挫之人,哪里品得出这凡兵一鸣天下,与百兵争雄,虽折不悔的傲骨铮铮!”
天下谁人无傲骨?今日这四周围观之人,此时也不禁备受战逆情绪所染。
前些时日,战逆硕大声名传出,这苑中学子,没有亲眼所见当日之事,还道是以讹传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但这番话语句句言兵,却哪里是在说兵,分明是在以兵言己!
自古文人贫难相忍,气节不折,今日虽言武事,但战逆文人本色不失,竟然引得众人中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彩声方落,公子浩脸色为之一变,端静则是“哼”地一声,怒视众人!此时,战逆才继续说道:
“今日,我兵刃已折难以为续。浩公子,不知可敢和我定下百战之约,十日后,你我百战台上再争长短?也免燕绰姑娘在此,受些无妄之灾!”
此言一出四周立时一静,左问天慌神欲阻,但也知言出而定的道理,唉声叹气不已!
那公子浩则是闻言一愣,竟然笑了出来,口中诧异地问道:“你莫不是被本公子打的糊涂了吧?你可知道,那帝都百战台,乃是生死相搏之地,若真是到了那台上,就是帝王也不可阻!你还真想寻死不成?
却见战逆也不言语,只是似笑非笑地看找他,遂静心一想方咬牙切齿恨声说出:“你既然自寻死路,我岂能不成全一二,今日当众定言,不行那民间之约事也罢,十日后百战台见吧!”说完也不理会端静公主和一众随从,径自离去。
那端静公主此时也知事情闹大了,莫名复杂地忘了一眼战逆后,对燕绰说道:“你这新随之主,眼见命不长久,今日你不若随我回去吧,我既往不咎就是,免得他日流落街头,落了我的面子!”
燕绰自幼入宫相伴,见惯了内宫里的勾心斗角龌龊之事,年级虽小,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此时眼见端静公主难得如此行事,心中慨叹:
这公主本性不坏,只是有些刁蛮任性罢了,些许小事,就引得战逆与公子浩一战,倘若无有死伤倒也无妨,若一方身死或受到无可挽回之伤,只怕这始作俑者的端静公主日后要难得安宁!
回身一礼谢绝道:“我已立下重誓,侍奉公子终身,绝无半途扯手之理!自幼相伴,望公主保重!”
端静公主不待听完,就已转身离去。
左问天此时一拽战逆口中急言:“祸事来了,还不快和我回府,此事必须尽快告与侯爷!”任战逆百般挣脱也是无济于事,只得随其回府。等到上了渡船,左问天也已回过味来,盯着战逆怒问道:
“小侯爷,你方才分明是在激怒那个公子浩,老左我说的可对!”名为发问,其实心中已是了然。
“我不只是要激怒与他,今日这般境地,他若不接我之邀约。他那帝都青年才俊第一人的宝座怕是要不保了,哈哈。”
左问天眼见战逆嬉笑,更添怒意:“别笑了,小侯爷你武招精妙,今日也有所保留。但若是与那公子浩的地阶中品修为相比差距极大,分明是九死无生之局,你还百般激怒与他,不留一丝退路……”
战逆此时打断左问天质问:
“我之武道,以死当生,何时想得退路?何况,就是我死于他手,他这名声只怕也是不升反降,我这断刀之仇岂可不报?再说鹿死谁手,那也得百战台上见分晓,现在说之无益,左叔,你且宽心便是!”
说完,一摸胸口铁牌竟涌出无限自信!
“小侯爷,你说这些我何尝不知!那公子浩今日之局,接不接你的邀约,声名必然已落,可境界之差,分毫间就是性命之忧,你让我如何放心的下?”左问天叹气道。
战逆脸色一正:“那公子浩确为人杰,盛怒之下早已想明白了我的图谋,倒也干脆利落,与其纠结在接与不接我之邀约,声名都必下坠上。还不若接下来,堂堂正正在台上取了我性命,一了百了就是……”
话已至此,左问天、燕绰二人相顾无言。
回到战府后,燕绰执意以奴婢自居,随战逆来到起居室后,就在战逆房外大堂寻一屏风后安顿下来。左问天则是一进府门就赶去向战擎天禀告此事!
却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人来到战逆所居独院,燕绰眼见来人器宇不凡,忙行礼问候。战逆闻声迎了出来,唤声“爹爹”却实不知说些什么。
原来来人正是止戈侯战擎天,只见战擎天凝望燕绰半响后,方对战逆言道:“你之事,左问天已叙说一番,既然已然定约,就全力以赴便是,死生之事本天定,但可先不与你母亲说起。
我此来是取你折刀,当年随武决一道出世的,尚有陨铁斤许,可与断刀重铸,也可增加些许强度,否则你与那武王之子怕是难挡一招!”
战逆闻言,心中一暖,喃喃道:“父亲大人,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说罢语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