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生的讲述很平淡,甚至有些细节他也不是很了解,毕竟这件事他也没经历过,多半都是听他师父讲给他听的。
可就算如此,当他讲述到足足五十人进入小村进行抓捕,却被一队一队的屠戮之后,我仍然能从他的话音中嗅到一丝血腥的味道。
本以为,他的师父最后也难逃一死,可是却没想到,在危机时刻竟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便是那个小村里唯一的幸存者。
只是,这个人是谁,庖震连自己的妻子都杀死了,之后,又屠了整个村子,为什么偏偏没有杀这个人?
但随后,我便心头一跳,与虎子对视了一眼后,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味道。
“那个幸存者,就是...灵儿?”虎子瞪大着眼珠子,一脸惊愕的说道。
“没错。”吴生点了点头,说道:“我师父说,那个小村里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血,就仿佛一处修罗场一般,可是那个女孩却穿着一身很干净的白裙,身上没有丝毫的血迹,除了神色有些惊恐和悲伤之外,从她身上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的痕迹,尤其是她身上的白裙,跟伏尸遍野,血流成河的小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种感觉...就仿佛她是一朵盛放在侵染了鲜血的土地上的白莲花一般,很圣洁,也很...神圣!”
我和虎子没有吭声,皆神色紧张的等待着吴生的下文。
就见吴生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继续说道:“灵儿出现后,只说了一个字,便救下了我师父。”
“说的什么?”虎子急忙问。
“她只是叫了一声...爹!”吴生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当庖震听到灵儿的呼唤后,她的神智似乎恢复了几分,但也只是瞬间,便再次进入了暴走,只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继续杀戮,而是仰头一声长啸,但在长啸之际,他却流出了一行血泪。我师父当时没看出来,事后才明白,其实那时候庖震已经清醒了,只不过,他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他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然后,又屠杀了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村民们,他的道心崩了,一声长啸后,便疯了似的,一头扎进了黑暗里。”
听到这里我和虎子都沉默了。
其实,最痛苦的人,并不是被杀死的那些人,而是清醒过来的庖震。
他本就不是恶人,但在走火入魔后,却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和满村的村民,如果,他一直入魔倒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死,到时候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是他偏偏清醒了过来。
想必,他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应该是很绝望的吧?
我甚至永远都想象不出,那一刻的他心里到底有多痛。
“那之后呢?庖叔...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杀了这么多人,你们巫蜀山预备役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虎子问出的话,也正是我心中的疑惑。
按理说,庖震杀了那么多的人,铸成了大错,巫蜀山预备役是不可能放过他才对。
可是,如今的庖震却在郭村隐居了下来,甚至还做起了兽医,开起了肉食店。
这一点,就让我很不解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吴生摇了摇头,说道:“师父只跟我说,一个星期后他们在附近的一座山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庖震,将他带回巫蜀山预备役总部后,便将其关押在天牢里,庖震的名气很大,在被关进去之后,张老总还去天牢里看过他,但两人说了什么,却没有人知道,我师父只说,张老总进去看了庖震后,便吩咐下属将庖震放了出来。”
“放了出来?”我一怔,虎子更是瞪圆了眼睛,说道:“我次奥,难道,庖叔和那个张老总是哥们?”
“呵呵,犯了那么大的错,别说是跟张老总是哥们,就算跟天王老子是哥们也白搭。”吴生笑了笑,但随后又摇了摇头,说:“我师父猜测,张老总可能是让庖震去办了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那几百条人命和这件事比起来,甚至都要显得微不足道,而庖震,似乎办成了。”
“比几百条人命都重要的是,会是什么事?”
说实话,以我如今的眼界和见识,确实想不到有什么事,竟然还能比五百多条人命还要重要,在我的眼里,人命大于天,而且,还是五百多条人命。
“具体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就连我师父,也只是猜测。”吴生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斜眼看了我和虎子一眼,说道:“我师父说,庖震去了一趟东南亚。”
去了一趟东南亚?
我和虎子一愣。
这时候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吴生这一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多年后,当我明白吴生的这一句话之后,对庖震的敬仰之情瞬间达到了顶点。
只可惜,那时候的他,已经不在了,而江湖上,也从此没有了刀掌柜,只多了一个手持杀猪刀,性格火爆的年轻人,他有一个江湖称号,叫怒虎狂刀!
但随后我便又生出一个疑惑来,那便是,这个故事和阴历十五到底有什么关系?
吴生似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说道:“庖震走火入魔的那天,正好是阴历十五,虽然十年过去了,但他显然还没有从心魔中走出来,每个月的阴历十五,他都会再次入魔,变成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也唯有灵儿,能让他保持清醒。不过,他既然不在,还是带着灵儿离开的,应该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再次大开杀戒吧,所以去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听到吴生的话之后我恍然大悟。
虽然如今的庖震平日里看着和正常人无异,但其实,他的心底一定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内疚吧,不然也就不会在每个月的阴历十五,再次入魔了。
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郁气,随即喃喃道:“心魔难消,恐怕庖叔这一生的道行,就止步于此了,他的刀,也不会更快了。”
“既然庖震不在,那我也该离开了。”吴生起身,看了我和虎子一眼,随后说道:“这酒,我今天可能没口福了,不过,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为了战友,我请你们喝最烈的酒。”
说完后,吴生对着我和虎子神秘一笑,随即便起身离开了。
“他刚才说的话啥意思?啥叫...成为战友?千俞,你要入伍?”虎子一脸的惊愕:“还有,我特么才反应过来,这货到底是干啥的?巫蜀山预备役到底是个啥?”
“是一个没有编制,但却隶属于军方的神秘组织,专门司职灵异事件和管辖修道之人的。”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便看着吴生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了起来。
“吴生最后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们巫蜀山,有意让我和虎子入伙?”
吴生讲述的故事太震撼人心了,我和虎子都沉默着,一下午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夕阳西下,已入黄昏,虎子才一拍大腿,说道:“奶奶的,酒虫突然就消失了,这酒不喝了。”
我闻言笑了,心说么的,什么酒虫消失了,还不是听了吴生的故事后,对庖震产生了畏惧之心,不敢喝了!
时间就这样幽幽而过,第二天天一亮,我便从床上爬了起来,随即来到屋檐下,坐在椅子上看着院门怔怔出神了起来。
“今天就是阴历十五了,不知道庖叔能不能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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