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一路风行雷厉,浩浩的夜风吹动起车帘,吹鼓着身上的衣衫。
怀里的应北面容平静安乐,似乎终于走完了这一世的苦楚。
他活着的时候,我习以为常。
他的沉默,他的注视以及他所做的一切。
然而他离去了,我的心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一块,轻飘飘的再落不下地。
我看着怀里人,忽然意识到从今后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再没有人低低沉沉的叫我的名字,再没有人站在我背后,默默的看着我。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碎裂一般的痛楚蔓延开来,我低低的道了声“应北……”便哽咽的再发不出声来。
及至到了码头,下了车马,我才勉强松开了手,让人把应北运了下去。
荣暄俯下身,布满鲜血的脑袋凑过来,对我道:“节哀。”
前方漫漫,还有唐苏还有许多人再等着我。
我觉得自己的心被碾得碎了,但是也要打起精神拼凑起来。
不能再耽搁了,我深深吸口气,把一切都压在了心底。
“月息!”
“月息啊~”
我举目四望,就见码头前方静静泊着的小船上奔出四个人。
前面三个正是安殊,洢水,恒玉珠,后面随后走过来的赫然是恒学事。
没料到此刻会见到她们,我忍不住心里暖了暖,无声的对着她们苦笑了下,就被安殊和洢水一把拥住。
“月息……”安殊看见了我,忽然抽泣一声,眼泪就滚了下来。
洢水也拍了拍我的肩膀,然而也泣不成声。
“应北他……”恒玉珠眼圈红了,半响不肯置信。
我的心也随着针扎似的一下下的痛,终是摇摇头,表示不要说了。
恒玉珠却猛地一下锤过来,惊怒道“你怎么照顾人的?怎么能就让他这样没了?”
我没站住,一下被她杵个正中,不由后退几步,胸口一闷弯腰吐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一旁荣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我。
而后疾步上前的恒学事则一把抓住了恒玉珠的手腕,淡淡阻道“止手。”
恒玉珠怔怔的看着我,半响才呐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摇摇手示意无事,然后站直。
“月息,时辰不早,东西都已备好,唐苏……他也被我们安顿下来,在船上歇着了。”恒学事阻了大家的话,直接明了道。“太女那边不会善罢甘休,你们须趁早离开。”
我点点头,不再多说,彼此相互拍了拍肩膀,简单的拥抱下,就此做了分别。
安殊和洢水忍着眼泪,轻声道了声“保重。”
恒玉珠则红着眼圈,紧紧的搂了我半响才肯松开手。我知道她正遥遥相望的是停到船上的应北。
恒学事则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才明白我的疑惑似的轻轻道“这些都是应北安排的。”
我闻言心中立时一片黯然,点点头,转身便往船上大步走去。
夜色浓重,四周一片静寂。漆黑的水面泛起阵阵水花声响。
荣暄与我站在船板上,看着岸边的人渐渐隐在一片昏暗中去。
“我的衣衫怎么都湿透了?”荣暄突然转目对我疑惑道,然后伸手往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后往鼻端处闻了闻。
我瞥了眼满身都是鲜血的荣暄,并不觉得特别怜惜。
受伤和死亡,对于我们本就是平常事。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破衣褴褛布满鲜血,夜风吹来,让人忍不住觉得凉飕飕的。
小船随着河里的波浪摇晃,船内宽敞空荡,备有三个房间。
一间荣暄住下,一间停着应北,另一间正歇着唐苏。
唐苏的房间内连烛都没曾点,借着若隐若现的月光,我看见他蒙着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那一瞬间,我的心突然闪过一丝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