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波澜 第一章荒灾与猫

    大荒灾时期，

    曾经鼎盛繁荣的西方如今不再受上天眷顾，土地像枯死一般，其中水份不知被什么生生抽走，硬梆梆的毫无生机。

    就这样过了三年，人们已经将草皮啃食得一干二净，随处可见枯干的尸体歪斜得倒在地上。现在这个年月，对任何生物来说，就算只是一根骨头所散发出的香气都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此刻，炽热的阳光照映在山的斜脊上，将山石烤得滚烫。而在这山表面的乱石之中，竟有一具尸首被虚掩着，一支枯瘦的手臂却从石块中钻了出来，像是临死前在渴求太阳延续它最后的生命。

    尸体上空，几只已经找遍了附近的荒山的秃鹫，却在这个地方发现了这一丁点食物。它们眼睛紧紧盯着那块腐肉，在空中调整着最佳位置，准备俯冲却又因有所顾忌而迟迟不肯落下啄食，只是不断的在空中交错盘旋。

    离腐尸没多远，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幽幽的冒出两双带有血丝的眼睛，眼球突出，紧紧的盯着空中。双手伏地，正焦急的等待着秃鹫的落下。肚子凹进身体，空的咕咕直叫，口水不自觉的流了一地。

    终于，一只秃鹫耐不住性子，翅膀收紧，猛得一个俯冲，箭一样的扎了下去！一口咬在那条暴露在外的手臂上，将一大块肉扯下来吞了进去，爪子紧接着扣住手腕，扑腾着大翅膀就要将其向外拽。转瞬间天上便炸了锅，大鸟一个接着一个冲下来，各自扣住一块腐肉朝自己的方向拽，不一会那尸体硬是被几只秃鹰给拔了出来！可就在尸体拔出乱石的一刹那，一大块紧紧绑在腿上的石块也被一同拔了出来！顿时，整座山就像被抽出了根一样，变得摇摇欲坠，无数碎石块至上而下朝着尸体方向滚落而来。只听“呜嗷”的一声惨叫，早已力竭的秃鹫还来不及飞走，就全被山腰处滚下的碎石狠狠压住。

    躲在山洞的两个人看到这幅光景，开始兴奋的大叫！

    也不顾还在陆陆续续滚来的碎石，拿起削尖了的树枝，猛冲到那几只大鸟旁，隔着石块之间的缝隙，硬是向大鸟的身体猛戳了几个血窟窿。接着其中年长的一个用力将那堆肉从石块中挑在自己面前。

    “等老子吃饱了你再吃！老子岁数大了，又吃不完这些！”

    “老家伙！你都活不了几天了！和我抢什么！”

    年轻的那个一把就将那个老人推到一边，自顾自的将秃鹫腹部的一块毛拔掉，大口撕咬起来。

    那个老人被推坐在石头边看着心急，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儿子大口吃着秃鹫的鲜肉的样子，想要说话，却只能咽下早就蓄满了的口水，于是随意举起一块身边的石头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竟狠狠的朝他儿子砸了下去！

    人在生死一线之间，最容易感知危险来自何方。

    儿子只是感觉背后杀气过重，觉得不妙，也没转头，大叫了一声。吓得老父亲手一抖过早的将石头砸了下去，虽是砸偏了些，但还是落在儿子的后背，痛得儿子闷哼一声，将咽到一半的肉喷了出去！

    这下儿子险些被砸背过气，勉强转身，也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拿起削尖的树枝就朝老父亲扑了过去！

    老人望着儿子那双满是杀意的眼睛，慌忙后退，谁料一脚踩空，身体随着脚下滚落的石块一同摔了下去。倒下的瞬间好巧不巧的抓住了儿子的脚腕，确是连同儿子一起滚下了山。

    待老人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仰头躺在山下。大脑昏厥，或许已经充血，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只得微弱的睁着双眼无神得望着天空。

    压在身上的儿子正抓着衣服慢慢的爬入视线中，满脸是血，口中不断发出的喘气声此时更像是在低吼。老人已经无力挣扎。完全失控的儿子手中还紧紧握着刚才用来杀掉秃鹰的树枝，用颤抖的双手举起，瞄向自己的脑袋。

    可在树枝落下的一刹那，老人视线中突然多了一条苍白干枯的手臂，将儿子的胳膊紧紧抓住！没等儿子发出惊叫，又出现五六条胳膊一起抓住了儿子，在不断传来的大叫声中，儿子被拖开了自己的视线。

    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老人心中残留的那丝亲情突然爆发，明白即将要发生的危险，刚才和儿子拼命的事瞬间被抛在脑后。

    浑身瘫软的老人出于亲情的力量，竭力想坐起来拉开儿子逃跑。不料勉强用胳膊撑起得肩膀却被一股莫名的怪力抓住，狠狠的按回在地上。随后老人眼前的那片天空慢慢的被一张苍白枯黄的脸填满，眼睛痴痴呆呆，大嘴向自己张开，口水一滴一滴的滴在老人的脸上……随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也感觉不到了……

    西风残阳，

    蜿蜒曲折的古道深处迎来了一伙人。他们一席劲装，兵刃执于腰间，这足百十号人的队伍围在一辆装满稻谷的车外，神色紧张、警惕四周。众人将这些粮食视同自己生命一般，稍有响动，便会亮出兵器以命相搏。

    天色渐暗，这山谷之中的冷风将粮车上插着的大旗吹得唰唰作响。这一行人看似威风凛凛，可仔细瞧去却是越发的精神不振，无精打采。

    犹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官服走在队伍前面。那人虎目圆睁，鹰眉冷厉，浑身上下散发出夺人的气势。随行几个武师模样打扮的人跟其左右。

    又走过一个弯，那人回身向一旁道“现在离村子还剩几里了？”

    旁人愣了一下，招呼道“大人不瞒您说……我们早就经过那个村子了..”

    那位官员怎会不知，这一路走来，沿途经过的村子也没遇到过一个活物，到处荒凉无比。就在离开第一个村子时，心中已经明白：这里就算是能见到几只孤魂野鬼，恐怕也不会遇见一个活人！

    但仍抱有一丝希望。可时下心中所愿已被那武师说破，轻叹了一声道“走吧，前面肯定还会有村子的。”说完，轻踢马肚，让马又疾行了几步。

    那武师侧马跟上低声说“燕大人，恕在下直言，您怎会如此涉险，亲自押运这粮草来这荒凉之处呢？而且还带上了小公子？”

    看着那官员怀中熟睡的娃儿，顿了顿声，感觉说话声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于是又言，“在下本是押镖护航的镖头，这趟西行送粮，若不是大人您亲自来找我，就算是当今的九灵帝来请，我也不会冒死运镖的。这里已经如此荒芜，又有三年前……三年前的那场妖兽作乱，此地变得异常凶险！刚才人多，不便和大人明说，我们沿途遇到的无人村恐怕就拜这里的食人鬼所赐！在下恳请，前方万万不可深入啊！！”

    “食人鬼？”燕大人问道，“这倒是没听你说起过。这里难道还有鬼怪？”

    那武师答道，“那并非什么鬼怪，是一些以活人为食的恶人。他们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得，在这地方只靠吃人肉为生，这些年竟渐渐的扎了根，聚集成群，四处捕杀活食。前几次朝中派来的救济灾荒的粮官之所以有去无回，我想和这些人脱不了关系。”

    燕大人大惊，又听武师说“大人你也知道，十几年前这里也是富饶之处，人口众多，可是突然这么一荒，也不知这里会增加多少这样食人肉喝人血的妖怪！”

    燕大人沉默了半响，说“不瞒杨兄，此行我确有私事，运粮是虚，办事是实。”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儿子，说道“小儿自幼体弱多病，自出生时起我便接连探访当世名医，却无一人可以医治，甚至连其病因都没人知道。而小儿如今已有五岁有余，大夫均称其命不久矣”

    说着话，言语哽咽，“杨兄也许你听说了，我爱妻在孩子出生时，追兵已至，她身重一箭，血流不止，却恰逢幼子出生，直到血流干了，这孩子才降生下来。”

    说到这，仰望天空，看着夜空中的繁星，追忆思绪道“你知道吗，这里便是我儿子出生的地方，也是埋葬内人的地方。幼子阳寿将尽，也应再见一见他母亲的灵位，尽到最后一点孝心。”

    燕大人言语中的伤感真真切切，此时他远望星空，不知道爱妻转生为哪一颗星星。

    他心中本是坦然，但方才对武师的话语之中却有所隐瞒：他回想起怀中已经瘫痪的孩儿，自打出生起每个夜晚都会在梦中思语，起初还听不太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声音竟越来越清晰了！万没想到，每晚在梦中竟不断重复着“让我回去！让我回去！”前几天竟然在梦中突然坐起，双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身体已经不再是瘫痪的样子，而是瞪着双眼大声喊着“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随后却又沉沉睡去。而此行也算是故地重游。燕大人低头看着自己不足六岁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自己只能暗自观察他这一路的状态，发现一路上每逢遇到荒村，孩子便精力充沛，眼睛滴溜乱转，当离开时又沉沉睡去。正想着，突然一惊！怀中的儿子说话了！

    “那只猫好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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