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的确让本王有些措手不及。”中年男子一脸阴沉,却没有多少慌乱,问道:“让那个姓明的死脑筋生个病,而后你连夜组织人手给我从城外调粮!通知向大,让他立即给我收刮粮食补充仓库京城内外这三个仓,必须要快!若是完不成任务让那姓明的抓住了辫子,别怪本王到时候那他们顶罪!”
“是!属下立即就去办。”大总管肃然道。
当夜。
月亮升空。
莫仁那在黑夜中忙碌的一辆辆车,嘴角浮现一抹笑容。
他放出一只鸟儿,安静地等待着。
没多久,黑夜之中,有三人疾行而来,看着那些忙碌却沉默的车队,仿佛格外愤怒,立即加快速度,从莫仁身前冲过去,冲到那仓库前面,大声呵斥道:“住手!你们是在干什么!”
“让开,本官有皇命在身,谁敢阻拦!”
“本官现在不听任何解释!一切等本官看了里面情况再说!”
明大人立志坚决,却是一个文人。而且还是一个根本没练过武学的文人。至于今日奉命保护他的一队御前侍卫,则是因为明大人本打算明日才开始巡查,之后他们开始正式任务不能归家,所以告了假回家准备一番,只留下两个家在外地的,负责贴身保护明大人的安全,没有离去。
此时,他们三人一到,明大人看到眼前情景,立即就判断出那纸条上所给的消息都属实,也就立即愤怒起来,想要立即冲进去,查看这官仓到底还剩几粒粮食!
这次大祸,到底到了何种境地!
不出意外,他被拦了下来。在有人示意之下,两名侍卫被人墙远远隔开,明大人面前更是挤满了人,挤挤攘攘之下,明镜不仅不能冲进官仓,还被带的越来越远了!
这一切,让明镜愤怒异常,怒吼连连。
可惜,那领命的小吏,连个正经官身也不是的小吏,满面堆笑,解释赔罪,所言却是含糊其辞,无论明镜拿出什么压他,他都毫不后退!更别提让开了!
“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这种把戏,能够瞒到什么时候!”明镜的老脸已经成了黑红色,在火把雪光下,显得有些狰狞。“本官就站在这里,看着你们送粮食进去!送的多少,本官一一给你们记着!到时候,再一笔一笔地算!”
夜里安静。
他这么吵闹,也没巡夜之人前来查看,显然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将这一片清场了。
但天亮之后,这么大的地方,清场就没用了!他明镜有皇命在身,大庭广众之下,谁还敢拦他!不想活了,也别连累家中老小!
再说,有明嘉这么看着数着,送进去多少粮食,他心中有数,也没用!
“大人误会了,大人误会了……”那小吏额头冒汗,道:“这些车子,不是往里运的,而是往外出的,是往外出的。账已经记下了,大人您等等,就这最后几车了,清完了,您尽可以进去。谁也不敢拦您老不是?”
“哼!”明镜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他可是亲眼所见!这些车子连头都没有调,这恶吏竟然睁着眼说什么瞎话!
那小吏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冲着明镜行礼,退出包围圈,快步走到那些车子面前,大声道:“既然装点完了,为何还不调头!没看大人都误会了吗!快拉走!拉走!”
有人靠近,低声问道:“大人,怎么办啊!咱们被明大人堵上了,就是将仓库填上,也没用啊!”
“还有一个办法!”那位小吏面容一沉,道:“放火!烧库!”
车队满载着货物,慢慢行进了黑夜里。
明嘉冷眼看着,没有说任何话。突然,他猛然抬头,再次看向仓库,眼中瞪出来,紧咬着牙,无比悲痛地咆哮一声:“你们竟敢!啊!你们竟敢如此!啊!啊!”
漫天火光。
只刹那就将黑夜烧成了通红!
无数积雪化水,很快就形成了水雾蒸腾!
明镜几人离得太近,只不多时,他们眼前的雪水便被烤干,炙热的温度几乎烧掉了明镜那因为极度愤怒而炸开的头发!
莫仁抬头,眺望那漫天火光,心想:不知小师妹在城外能不能看到这一片火光呢?她尽然不告诉他一声,就出门玩去了啊……也好,眼下,的确是有些要紧事……
火是蓄意放的。
上京城此时乃是冰天雪地,根本没有多少紧急救火的措施。没有大型水龙,取水池塘更是冻得结结实实的,“救火”二字,根本无从谈起!
大火一直燃烧到了天明,依旧在持续不断地烧着。滚滚浓烟直冲天际,长久不算,如同烽火狼烟一般。
无数人从深夜睡梦之中醒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久久无法言语。
消息早上传到皇宫,康帝大怒,领着早朝人马,浩浩荡荡,来到了现场!龙颜铁青!
……
“王爷!怎么办!皇上这次真怒了啊!”大总管有些急:“那些个奴才,平日里王爷养着他们全家老小,关键时候竟然不肯为王爷舍命!真是忘恩负义!”
“没到需要他们舍命的时候呢。”安王爷面容沉静如水。
“啊?可他们所有人都被抓到刑部了,一但受刑不过,爆出了实情……唉,真是该死!”
“不,他做的很好。”安王道:“那个时候,被那姓明的撞见了,别无他法,只能放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烧掉了,里面原来装的是粮食还是烂草,就谁也不知道了。
至于是谁放的火……
大康的敌人可不少!大宣被逼急眼了,会进来放火烧个粮仓!甚至盟友北胡,若是顺手的话,也不介意放一把火,好消弱大康的底蕴实力!
恩,总之,查吧。
“再悄悄地嘱咐一声,让几人给我抗住了!只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能活命!”安王爷道:“出来了,谁都亏不了。”
“另外,趁着这个乱子,正好也能将另外两座粮仓给填补的差不多了。”安王眼中有了些异彩。
这一把火,烧的太果断了,也太好了。
大总管匆匆而去,但才不过片刻,他竟然再次回转来,打断了安王的思绪。
“王爷,您看。”大总管面露惊异古怪,道:“刚才老奴才出门,就冷不丁好像看到天上掉下来一个东西,找了找,就捡到了这个。”
安王看着大总管呈上来的,与昨日差不多的纸卷,原本沉静的面容再次阴了阴,而后慢慢抽开线头,展开纸卷,扫了一眼后,双手一握,纸条变成纸屑,从他的指缝间洒了出去。
“王爷?”大总管小心翼翼地道。
“去做你的事。”安王冷声道。
待大总管走后,安王静坐许久,方才喃喃出声:“皇兄,您这是在逼我啊……”
……
徐玫回城之后,明显感到城中气氛紧张了几分。
回到沐园,她让人去请回了素素姑娘,询问这几日发生之事。
“……明大人突然请命担任巡查使,却没想还未开始巡查呢,京城里就有一个粮仓着了火,被烧的一干二净。明大人说,当夜他看到有人偷偷往粮仓运粮,他要求进去查看却被人拦下,肯定是因为里面有大亏空,放火是因为有人要掩盖这倒运官仓……但更多大人们还是觉得,是有敌国细作混入破坏……”
“明大人请求皇上立即测查另外两个粮仓,但皇上却只是派重兵包围了粮仓,没有让明大人进去清点。说是以南下为重。”
“安王慷慨,一口气捐出了三百万两白银,以作军饷,又皇上犒劳三军。”
“另外,我来时候,商会让我请示小姐,说有神秘粮商想要一百万石粮食,对方催促颇急,愿意以市价提高两成购买,让我请示小姐,该如何行事。大管事说,对方急需的话,这价格,只怕还能更高一些。高三成,甚至无成,应该都没问题。”
“我们能供应多少粮食?”徐玫问道。
“据大管事说,若是各地抽调一些,供应五十万石还是比较宽裕的,后续粮食产出也能跟得上。若是再咬咬牙,一百万石,也不是凑不够。”素素回答道。
“不是高个三成五成,只怕翻一番,对方也会接受。”徐玫淡淡地道。
素素有些惊疑。
“还请素素姑娘转告商会几位管事,二十万石,且只有这么多,价格按市价翻倍,爱买不买。若他们愿意再等三个月,倒是能便宜些,而且量也多一些。”徐玫眼中闪过一抹光:唔,师兄,看,能帮你的,我都帮了的……
素素肩负传话任务,很快就离开了。
徐玫在沐园又住了几日,却是没有见到莫仁的身影。
想必,他已经离开了大康了吧。
徐玫反坐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就没有着急离开。
一日一次听素素姑娘过来汇报城中最新发生的事情,她大概也能猜到莫仁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只是莫仁的时间太短,许多事情,只是埋下一根线一根刺,而后任其发展了。也许,这线和刺能被慢慢发展壮大,有日掀起大波涛;但也有可能,一下子就被人拔了,没用了。
不过,徐玫一日一日观察下来,其实还是有用的。
比如说,那位明镜大人生了病,很麻烦,只能静养不能理事,只能无奈上交皇令,一个粮仓都没查呢,就倒下了。康帝也没有再任命新的巡查使。
但实际上,在徐玫让人重点观察下,躺在府中静养的明镜大人根本就是个假的,真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极有可能,是暗访去了。
至于谁派的,那自然是康帝。
那要从徐家商会买粮食的神秘粮商,不用猜,就知道是安王的人。在徐玫眼中,康帝肯定已经清楚了,安王到底将他的粮库都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大怒是肯定的。但也许是顾念兄弟情分不忍老母亲伤心,也许是不愿意动摇人心,他替安王瞒下了这件事,罚了安王一大笔银子不说,更是要让安王替他悄悄筹措粮食!
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一个皇上,根本吃不安稳睡不安稳!
而按照大康的情况,只有到了八月金秋,田里才能有新的出产!现在才三月!
要知道,按照约定,他们和北胡联军,北胡负责提供一定数量的战马和勇士,大康可是要负责提供粮草嚼用的!
几十万大军,一日嚼用,就是一个天大的数字!
若是粮仓里都没粮,仗还打什么打!
徐玫猜测,大康之所以还能容忍安王,除了需要安王出钱出力收购粮食外,也与安王保证说,他虽然时常从粮仓里偷粮不错,但心中有数,绝不会偷的太过。他就是看粮食烂掉可惜,才运出来一部分,绝不会大肆地偷。要知道,这些年,任何一批粮食调运,可都没有出过任何岔子!
康帝勉强接受这个结果,心中也没有完全踏实,才派出了绝不会被收买绝不会弄虚作假的明镜,暗地里去各地粮仓看看情况。
上京城才平静了几日,一道消息传回京,上下又再次哗然!
明镜大人一开始彻查两次粮仓,见其中剩余粮草大约还有五成,虽然亏空很大,但到底还是有粮食的,勉强还能应对紧急情况,给康帝写折子,康帝见到这种情况已经比预料之中好太多,也就没有太生气。
但第三处粮仓,也就是大康最大一个粮仓之前,明镜大人赶到之时,却只看见一片熊熊大火!已经燃烧了一日一夜还丝毫没有减弱的熊熊大火!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遮掩粮仓之内的虚实!
康帝再次无比愤怒,招安王进宫,大肆训诫一通,更是让安王无论用什么法子,必须将粮食再给他补足了!
至少五十万石!
不然,根本没有办法南下!
“到底是谁在于本王作对!”安王回到府中,再也无法平静,怒意连连,砸了无数件珍宝!
“若是让本王知道,必将其千刀万剐!方才能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