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寒 第三章鬼镇灯火现魔踪

    书生看着近处如画卷般的古镇，和远处带着金色光辉流动着的镜子般的水面。

    “那是湖吗？”他喃喃道。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个妇人抱着呜呜哭着的孩子慢慢走过，随后，雾里又走出了一个老婆婆，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过他的身旁。

    也许是错觉，他感觉那个婆婆似乎看了他一眼，这让他有些害怕，又有些莫名的安心。

    他迅速平静下来，压着心里的迷惑与不安，依然面无表情，跟着他们的脚步，往小镇子出发。

    从雾里出来的人越来越多，到的下午时分，雾就全部消散了，而已经走过的那片地方，一眼望去，竟然是山崖绝壁，陡峭的山坡下，就是缥缈的云层，这座山究竟有多高，没有人知道。就像还没有活人知道，鬼门关里又都是些什么一样。

    那时，书生已经走到了镇子里，当他一步一步地走在小镇子里时，就越发感到它的独特，这里似乎有很多人居住的样子，有驿站茶铺，有酒馆青楼，隐约看得到那处屋子里的开水还在呼呼地冒着泡，店家外面的桌子上，还摆放着许许多多的酒食饭菜，但是有些好像是只吃了一半的样子。

    但是，没有人来。

    没有人来，没有原来住在这里的人来，只是安静而已，然后便是脚步声，是雾里走出的那群人的脚步声，他们依然安静而有序地往前走着，路过酒楼茶馆，路过青楼豪宅，依次走入了一个极大的客栈。

    原本萧条的小镇，慢慢又恢复了冷清的样子，他混在人群之中，默默无声地也走了进去。

    里面的屋子很多，零零散散住了些“客人”，他寻了最不起眼的一处，走了进去。

    不久，时光重归寂静，夜色如约而至。

    小镇上偶尔有风声吹过，脚步声渐渐消失，所有人进了屋子，放佛就开始了长眠，于是，静谧和着疑惑与忧惧，他靠在床上，越来越感到困惑。

    从怀中抽出那份书信，里面简短的几句话，和一幅手绘的有些粗糙的好像地下迷宫一样的地图，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书信里这样写着：

    “浮生亲启：

    为师在鬼门关前潜心研究多年，如今终有建树，你我师徒二人，也将有机会见证天道，见信速来。

    昭明十二年”

    他闭眼，回忆着近日的一切，从刚刚醒来的那个下午，那笔直的山崖，天空的太阳，旁边的尸体，到后来宅子里的大黄狗，到如今走在这奇怪的小镇子上和令人毛骨悚然的人群，还有这封昭明十二年的书信，他轻轻皱起眉头，自己是谁呢......

    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客官，要茶水吗？”

    他随意答了一句：“不用了。”

    “好嘞，客官有事吩咐，小的下去咯。”

    他看着依然关着的木门，惊的一时无言。

    静耳聆听，外面似乎开始热闹起来，他起身推开窗户，窗外竟然已是亮起万家灯火，还有大人领着小孩走出门外，互相笑着交谈。

    他一手扶住窗沿，紧紧地握拳，不断告诉自己：“这很正常，对，本来就该这般模样。”

    用衣袖轻轻擦拭了下脑门的汗，他反而笑了笑，已经比之前的情况好多了，不是吗？而他后背的衣衫却已经完全湿透。

    漆黑的夜色之上，原本的星空已经消失不见，大片的乌云堆积在天空上，而镇子上的点点灯火，便显得格外的诡异与神秘。

    老人们、年轻的妇人，还有四五岁的小孩子坐在门前，似乎很认真的说着什么。捕快不时进出衙门，青楼里传来了男人挥斥方遒的豪迈话语和女子温柔婉转、善解人意的阵阵笑声。

    书生定了定心神，走出了屋子下了楼去，楼下坐满了与之一路前来的人，然而和白日不同的是，这些人放佛突然“活了过来”，他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与身旁的人大声吹嘘着自己一路的见闻。

    老妇人和三十多岁的男人勾肩搭背，捕快模样的人说着一口女子的声音，满堂满室，都是喝酒吃肉的食客，又好像都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在此相聚，小二来回穿梭，热闹非凡。

    书生面色僵硬，小二看了他一眼，他揉揉脸，佯装刚刚睡醒，小二便笑了笑，他便也点头笑了笑，然后坐在一个桌子旁，点了一些菜，慢慢吃了起来。

    小二还主动赠了一壶酒，便笑呵呵着下去了。

    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仔细聆听着周围食客的交谈，然后慢慢咀嚼嘴里的菜肴，没有什么异味，甚至很新鲜的感觉，肉很嫩，菜很鲜。

    这个桌子上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红脸汉子，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两人向书生点了点头，书生还礼，那个红脸汉子便继续对年轻人说道：“没想到这里竟有如此多的灵食，真真收获不小。”

    “那要恭贺江兄了，也许你我再见之日，江兄已经是江长老啦。”

    “唉，这话为时尚早，不过此次出行，江某尚且如此，恐怕海兄更是大有收获吧？”

    年轻人笑了笑，拱拱手说到：“江兄谦虚了，海某实力不济，倒是凭着运气，也找到不少灵力精纯的宝珠。”

    “哈哈，就等这次关门一开，你我踏上回程之路咯。”

    “是极，是极，回到族中，与族中长老讲述见闻，助我圣族尽早打开通道。”

    红脸汉子一下握住酒杯，满饮一杯，然后说到：“为圣族而战。”

    年轻人一脸肃容：“为圣族而战。”

    这时，门外走进了一个老头，看衣着打扮像是这酒楼掌柜的模样。

    只见他环视一周，牵着一个五六岁小姑娘的手，走到了众人面前。

    大堂内突然静了下来，在场的二十多个人静静地看着他。

    这个背部微微弯曲，鼻孔粗大，眼睛狭小，宽宽的额头上爬满了皱纹的老男人。

    只见他轻咳两声，对众人说道：“鬼门关将启，众人随我走小道去宅里候着。”

    众人起身称好，小女孩满脸惊恐，大眼睛里满是害怕，众人冷漠起身，跟着老头走入了院中，小女孩被拉着往前走，她回头似乎看了书生一眼，满眼泪光，凄然动人，书生面无表情跟着众人往前走，右手轻轻握拳，随后又松了开来。

    漆黑的天空下，是星光都永远无法照耀到的地方，院落周边点着橘黄的火把，中间有一处地窖，往里看去，深不见底，他们似乎见怪不怪，老头一脚将小姑娘踢了进去，听得“呜呜”之声响了起来，老头走下去啪啪地打了两个耳光，小女孩不发声了，其他人一个紧跟一个地走入地窖。

    沿着有些年头的木质阶梯，踩着吱吱嘎嘎难堪重负的声音，众人全部下到了地窖之中，小女孩爬倒在地，随着哭泣抽搐起来，老头厌恶地抓起她的发辫，拖着往前走去，她张开嘴想要喊叫，却什么也没喊出来。

    前方是一处幽深的过道，像是地下迷宫的入口。

    在前面的老头不说话，后面的人似乎也不敢说话，于是老头拽着小女孩，大家紧随其后，静默着往前走着，有些人拿出了夜明珠，照亮道路，周围的墙壁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上面画着血红的月亮、九尾的狐狸，通体发绿的狼，还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

    走了一段时间，终于见到光亮，书生暗地里数着数，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样子。

    走出黝黑的隧道，是一片还算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的石壁上，有一道大门，紧紧闭合着。

    老头嘴里念了一句古怪的话，众人也跟着念了起来，然后老头大喊：“魔宗必佑，圣战必胜。”

    话语刚刚说完，老头突然将小姑娘抛到门口，大门两旁的火把突然燃了起来，泛出绿色的灯光，一下吞噬掉了女孩。

    身后的众人呼啦啦跪了下来，“魔宗必佑，圣战必胜”的回音还在地下回荡着。火光中女孩的身影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溶着，苍白的脸颊转瞬就只剩下了白骨。

    众人开始继续念着古怪的话语。

    书生混在其中，嘴里念叨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脑海里却是刚才那个小姑娘惨死的情景。

    大门缓缓开启了，只是露出了一个人可以走过的宽度便又停滞下来。众人没有得到老头的指示，便压抑着心中的狂喜继续念着古怪话语焦躁地等待着。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火把中的绿火变得小了起来，大门却依然停滞着，老头皱起了眉头，人群也变得焦虑不安起来，有些人开始搓着双手，有些人开始吱吱地摩擦着牙齿，因为鬼门关开启的时间有限，如果不能在限定时间内，到指定的地方，也许这次偷渡就失败了，那么他们就要在这鬼镇之中，与客栈外的万千孤魂野鬼在这待上几百年等待下一次的开启。

    老头低头似乎想了想什么，然后回头看了众人一眼，突然怒吼道：“停！”

    老头站起身来，脸上泛着冷光，阴阴地笑道：“阁下看了我族的仪式如此之久，也该现身了吧。”

    众皆哗然，书生的脸上不自然地抽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