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到尽头是什么?寂静的死处又是怎样?混沌到底有多浑?
没有事物能够做到相互通灵,没有动与静。
只有黑暗,只有寒寂,只有虚无。
虚无中尘封着乱流,禁锢着历史,记载着苍茫!
它亘古不朽,万代撑天。
百道轮回,静静旋转的轨道里,永世不灭地旋转!
它就像如同天地的亲生父母,看着天地长大,衰老,逝灭。
但却不随天地而去。
不停地轮转,巨大轮盘状的它,扎根在空寥孤旷的黑宇中,记载着涣散重组的历史。
这是出生,还是化凡,亦或是涅槃,终究是圆寂于无?
这些到底都不重要,讲一个故事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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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小巧精简的木屋内,摆放着一张木白桌子、三个椅子和一张木床,显得清简可爱。
床上此时正躺着一面无血色的少年,呼吸稳定,肌肤间略见一丝苍白。
细细察看,即能发现其胸口处有一大片紫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床沿扑坐一年幼的少女,呆着一张苦瓜脸,瞅着昏迷不醒的少年,眼皮一眨不眨。
“爷爷,哥还能…还能醒过来么?”
年幼的少女仰着一个小脑袋,大眼睛红肿,哭过了许多次的样子,看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翁,认真的问道。
老翁长叹一口气,紧皱着眉头,转身捋了捋长长的胡须,望着木窗外的朝阳默然不语。
“爷爷也没有办法了么?爷爷不是村里最厉害的药师么?难道也治不好哥哥么……呜呜……”少女跑到老翁身边,扯着其宽大整洁的袖子,不停追问,不一会儿,便又自行哭了起来。
似乎已经没有泪水可流了。
良久。
“灵儿,先跟我出去吧,不可吵着你哥休息,我们再等最后一天,好不好?”华发老翁提起一只枯松温暖的老手,轻拍这少女的头,慈声说着。
“嗯。”
这唤作灵儿的少女轻应了声,紧随着老翁出了门,而后轻轻掩上了门。
不久后,房内。
“咳,咳。”
屋内传出了咳嗽声。
是那个重伤的少年醒了。
“还好,这一次头终于不疼了。”
少年微微展了展腰身继续道:“没想到这副身子这么虚弱,难怪只是被蛇咬了一口便一命呜呼了。”
“你也挺可怜的,既然占用了你的身体,你的人生我自会努力帮你过好的,毕竟我们同名。”
稀里糊涂醒过来的少年竟口吐这样几句奇怪的话来。
不错,原本应该魂归故里的石盘竟然鬼使神差的重生了。
重生到一个刚刚死去的同名的异世的少年身上。
原本一天前他就醒了,可是刚一醒,一股极其庞大的记忆如洪水猛兽一般充斥进了脑袋里,让本就虚弱的他再次昏睡。
出身异世的少年,亦为石盘。
其出身为当年北方诸国之一的卫央国一将军世家,少年锦时,按理来说日子过的应该是相当滋润。
两世虽有不同,但人事之祸乃人之常有。
在其出生一年后,请来测试其武道潜力的武宗弟子发现其身体竟然先天虚弱,需要用十分贵重的星元草熬制药汤给其服用,需三个月后方能赶上一般的孩子。
亦或是请丹药师常年调养其身,抑或有转好的可能。
当然了,这二者都是不可能的。
这不仅是因为他的将军之父是个凶残暴虐、冷血无情的小军统,更深层次缘由是:他有数个天资更好的儿子。
其父要把资源砸在他的哥哥们身上。
像他这样一个先天体弱的孩子,对其父来说,自然显得无关紧要了。
他的母亲更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去了,这世间理所当然的剩下他一个孤苦零丁的活着,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上。
可就是这样,老天仍不放过他。
在他九岁那年,他所属的小国——卫央国,被邻国宁国灭掉,其父和大哥战死沙场。
消息还未传开,宁国铁骑便已破城而来,斩杀无数抵抗者,当然也有无数无辜百姓被杀。
他所在的石府毫无疑问被杀掠一空,而他则是当场被血色杀戮吓晕,因祸得福,反而凭此逃过一劫。
醒来后的他心里根本就心灰意冷,不在意生死。
可能是命不该绝,亦或是老天最喜捉弄凡人。
随后在附近一个武道自发的救援下,数百武宗子弟的掩护下,翻山越岭来到了这个村子。
随后便是平静的生活了两年多。
两年的山林生活虽然没有大城的繁华热闹,但确实让石盘的心安宁了下来。
石子入水,泛动层层微澜。
两天前再次遭遇不测,石盘在村子的寨门外呆坐时被一条五彩斑斓蛇咬了,当时直接就昏过去了,还是打猎回村的猎手们看见并救回的。
恰巧当时收养其的这木姓老翁不在,第二天清晨赶回来时,想救下其性命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了。
在老翁的小孙女灵儿再三要求下,老翁才决定试试。
不过这不幸少年还是没熬过一天便离开了人世。
“好了,思绪终于清晰一点了。”石盘轻轻摇了摇头。“没想到,每一世都有如此妖难的人生,不过总算有条活路。”
带着些许重生的喜意,接收了贵族少年的石盘发现,新世界更广大,人口更多,武者也更多。
不过由于其前身过早夭折,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很少很模糊,更多的是前任读过的书的记忆。
这个世界,凡人们修炼统一从炼体开始,从元武一重天到元武六重天,其后的便不知晓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高深而受欢迎的职业—丹药师。
这位和蔼可亲的、救过自己两次的木老爷子便是基础丹药师,他以前的石府也有这样一个基础丹药师,所以有所了解。
要说它高深,那是因为它需要一定的天赋外加足够的耐心。一般来说,千人之中也不一定能找出一个这样的人来。
要说它受欢迎,观世现状,不言而喻。不论哪一等阶的武者,无一不对丹药求之若渴。
疗伤、恢复元力、解毒、冲击瓶颈,无论哪一样有了丹药,都会带给武者极大的助力。
“爷爷,我再进去看看,我刚刚听到哥的咳嗽声了。”屋外再次传来灵儿的声音。
这几天,老翁将灵儿的伤心看在眼里,以为灵儿出现幻觉听错了,也不拦她,或许屋里的少年明天就要隐葬黄土了,能让这个小丫头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青檀木做的木门在“吱呀”一声中被少女推开。
“啵哒!”
少女手中青铁皮做的小盆掉在地上了。
看到坐在床上,眼睛微开的石盘。灵儿一时激动的忘记了手中的东西,盆中的热水泼洒了一地。
“灵儿,怎么了?”远远的屋外又传来木老爹的声音。
双眼微睁,葱指僵停在半空。
灵儿对爷爷的声音置若未闻,身体自然的呆住,下一刻,由静变动,扑向了闭眼半坐在床榻的少年。
在床上正想的入神的石盘先是被水盆落地声一惊,又被眼前紧俏的幼小少女一扑,顿时只觉软香入怀。
身体本能地反应,冬阳般暖流,这是无法形容的高兴,又有人在担心自己,石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又回来了。
“哥,你终于醒了。”良久,喜哭在石盘怀里的少女,才将埋藏起来的俏首挪移,眼角都是喜悦的泪花。
石盘俯首,入眼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与这幅身体的自己年龄相仿。其一袭淡青色的女衣,一缕青丝飘飘过肩,大眼睛里是一种受了委屈后得到安慰的喜意。
“嗯,这几天多亏你和爷爷照顾,咳咳咳。”石盘轻声回答着。
“小盘,你醒了?”木老爷子在如此大的动静下自然早已赶至门口,入眼的情景让老翁呆立半响。
“快,让我再看看你身体的状况。灵儿,去把药房的央鱼粥拿过来,小盘刚醒,不能因为虚弱再次晕过去了。”
缓过神的木老爷子见到石盘从鬼门关踱回来,一改先前束手无措的愧疚,立马打起精神替石盘担心起来,疑惑之中还夹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坐到石盘的身边,替石盘检查身体起来。
不久老翁的花眉舒展。
“你体内的蛇毒的确不在了,心脉也在缓缓元气复原。这种复苏的情况,老头子我生平仅见,你真是让我吃惊不小啊!观你神色气象也与前些时候有些许不同,说不定因祸得福了。”
木老爷子查看了石盘的身体,发现并无异状,确定其好了后,又嘴角一扯,说出让石盘一惊的话。
至于得了什么福,老头子倒是没说。
不待石盘回话,老头子又起身拿起身边的药箱道:“灵儿,好生照顾着小盘,我先去村东头的林虎叔叔家,给其看伤,日落之前回来。”
“知道了,爷爷放心去吧,哥就交给我了。”灵儿在石盘醒了后第一次露出了舒展的笑容。
果真是:花苞未展春意浓,袭人透红空自清。
“我去了。”木老爷子不再耽搁,提起古旧的灰木药箱直往村东头走。
“哥,你一定饿了吧。”小丫头自见了石盘醒,喜喜的围着其身转。
“咕咕咕。”石盘刚要回答,其肚子便先声一步了。
两天没吃东西,谁都不好受啊。
石盘当即不好意思的老脸一红。
“果然是饿坏了,嘻嘻,来张嘴哈。”灵儿颤颤地一伸手,将盛着药粥的汤勺送至其嘴边。
石盘略感尴尬,自己竟然要一个小丫头伺候。于是就想拿过来,自己弄。
小姑娘不肯,一小碗粥最后硬是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堪堪下肚。
石盘也不强求,索性把自己当病人一次。
“好了,哥再休息一会吧,我出去把东西整理整理。”灵儿看着石盘闭上眼睛,眼里显出满意之色来。接着收拾东西,转身出了房门。
瘦小的身影在石盘眼前晃动,石盘翻出了前任关于其的记忆。
这个小丫头原本不是这样的。
皮肤黢黑,头发稀落,身躯干瘦,这是几年前的灵儿。
木老爷子说。
所幸,在长达八年的治疗后,小女孩渐渐的变正常了。
去年冬天,女孩彻底变成了美人胚子,皮肤白皙如水,青丝初成,身体依然瘦削却有种女孩的韵灵之气。
直至此时,村中其他少年心中方大呼失策。
前几年他们曾一度无视这个似有似无的小丫头,见其胆小怕人并且无趣不合群,时间长了,也就不怎么去主动搭理她。
而两年前刚来到这里沉默寡言的前任,听说其也是先天染恙,心中顿生怜惜之意。
此后便留心于她,经常逗其高兴,与其谈论自己过往仅有的一点乐趣,虽然说了好多遍,可每次都让那个小女孩开心的像吃了蜜。
这一切,都让石盘觉得先前的几年没有白活。
从此,石盘便主动去靠近她,因为只有这个身小瘦黑的家伙愿意听他的故事。
二人从一句话的同龄人慢慢变为整天厮混的玩伴。
就这样,小女孩在同龄人之间尘封了八年的心被前任悄然打开。
现在,化为白雪公主的灵儿,让同村的少年们一时间大感可惜。
“嗯?”
“这央鱼粥果然有奇效,我能清楚感到一点点热流在向我的四肢百骸流去,舒坦。”
胸口那紫色伤,石盘能感到灼热的痛感,更多的却是复合的痒与痛快。
对,就是痛快。喝了酒一般的痛快。
石盘舒服地伸了伸懒腰。
“按照这个恢复速度,要不了几天,应该就可以下床了吧。”石盘暗暗想着。
“到时候就可以修炼了,内心有点小小的激动。”可能这幅年轻的身体唤起了石盘刚刚死去的朝气,石盘莫名其妙的期待起来。
“不知道《天象录》上面的功法、秘技在这方天地又会收到怎样的奇效。”
石盘心中的阴影犹在,但既然重生了,就要过好现在生活。
“不过,还是得先调养好这副瘦弱不堪的身体。”想到这,石盘苦笑。
看着窗外的湿草绿新意,山远郭外斜。砰然心动的石盘迫切想出去走一走:“真希望能早点下床啊!”
但他这身子哪经得起这样折腾,不久后就再次头一伏,深深地睡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