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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沉吟片刻,猛地想到了什么,起身道:“你看着洱洱,我去看看那个乞丐。”
宁九有些担心:“夫人一个人过去?听说那里都是尸首……”
“我就看看那人的脸,看完立即就走。我看看我认不是认识,没理由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地跑过来陷害我。”
宁九只好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怕死人,死人又不会害人,主要就是怕安歌看见死人会害怕。
安歌去和审查的大人说了声,那人便带她去看了。
那乞丐脸上的泥泞和鲜血已被仵作擦干净,这张浮肿惨白的脸安歌第一眼并没认出,可再仔细看,她脸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安歌确实认得的,这不就是……
当初煜儿为了给珠儿报仇,在张洛儿脸上划下的吗?
再仔细看看这人的容貌,确实也是张洛儿在北国时换过的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即使浮肿了,五官也能看出一些痕迹来……确实是张洛儿。
脑中嗡的一声,安歌猛地后退两步,险些没站稳。
这么多年,每次见她,她都与自己针锋相对,她用尽手段对付自己,如今毫无征兆地就这么死了,日后再也蹦不了了……
她原先在北疆时,就决定回到京城一定要亲手杀了她为珠儿报仇,但是回京之后,她心里想的念的都是自己在意的人,她的日子被爱环绕,分不出别的心思去想张洛儿。
她过得太好了,张洛儿在她面前什么都算不上,她压根就分不出精力想张洛儿。
可再瞧瞧面前这具冰冷的尸体……原本以她的才貌,就算嫁不入大族,也绝不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她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天天只想着报仇,全然不顾自己的日子已经一团糟了。
而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举报张莲凤贪赃月钱把张莲凤送进监狱?追究余圆圆被抄袭的文章、去救被绑架的王亦遥把她哥哥送去流放?所以叫张洛儿这么大气性,气了这么多年甚至堵上了自己的一切?
现在可好了,她死了,终于死了。
那位大人见安歌眼眶微红,好奇问道:“将军夫人认得此人?”
安歌稳了稳心神,勉强笑着点点头,道:“认得,而且有些渊源……大人不必贴告示去寻她家人了,我知道她是哪儿的人,我会通知她的家人的,她留下的那个孩子,我也带她去见她的亲人。至
至于她……若是大人觉得不需要再追究我,便交给我吧,我将她葬了。”
那位大人道:“就目前来看是没有夫人的事的,不过为了上面查下来不说我们包庇夫人,还是得等仵作查出她最准确的死因才可以。”
安歌点点头:“嗯,我晓得了,我等大人的消息。”
从官府离开,安歌带上了那个一直在哭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路从官府哭到将军府,累的哭不出声了才止下来。
安歌吩咐湘儿去给小女孩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她记得当初张洛儿在北疆怀的那个孩子,应该是和洱洱差不多岁数,只是小月份。但估计是因为平日里吃不饱饭的原因,这小姑娘身量极矮,和湘儿家那个小两岁的小姑娘一般高,湘儿
便拿悦悦的衣裳给她换了。
梳洗一番,湘儿将她带到安歌面前,即使小姑娘身量矮小,肤色蜡黄,也可看出她并不算难看。
毕竟张洛儿也是上等的容貌,这小姑娘生的和张洛儿一样的丹凤眼,如今哭红了,惨兮兮的,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你叫什么名字?”安歌问她。
小姑娘迟疑片刻,轻声开口,用沙哑的嗓音回道:“我娘叫我丫丫。”
安歌点点头,又问道:“你可知道你爹是谁?”
丫丫摇摇头:“不知道,我娘没说过。”
“你娘还与你说过什么吗?”
小姑娘迟疑片刻,开口说了实话:“我娘说她恨你,说要报仇。”
即使说这样的话,小姑娘那双眸子依旧有着孩童的纯正无邪。
安歌又问她:“你知道如何报仇吗?”
小姑娘摇摇头:“不知道。”
安歌看得出她的脸上并无恨意,摇摇头道:“不要恨我,也不要报仇,否则会毁了你的一生的。”
丫丫不明白。但她觉得面前这么好看,这么温柔地与她说话的女子不像坏人。
忽然,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但她似乎早已习惯了饿肚子的感觉,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依旧畏畏缩缩地看着安歌。
安歌也没有别的要和她说了,对湘儿道:“你带她下去,给她准备些吃的吧。”
“是。”
湘儿把丫丫牵了下去,站在安歌身后的宁九见安歌看那女孩时目光中的愧疚,心里很
是担忧:“夫人该不会想收留这个孩子吧?”
安歌没回这句,只是叹道:“她和洱洱一样的岁数,我想,若是我也有张洛儿那样的机遇,如今洱洱会不会和她一样?”
宁九脸色一变,立即道:“夫人想多了,夫人是个惜福的人,绝对不会只抱着仇恨不放。奴婢说句不敬的话,就算夫人真的和小公子流落在外,夫人也有法子和小公子活的条条道道的,夫人就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总有办法过好日子的。而张洛儿那种人就不值得同情,是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稀巴烂的。”
安歌沉吟一会儿,淡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宁九看向丫丫方才离开的方向,接着劝道:“夫人就算再同情这小姑娘,奴婢也不希望夫人收留她。虽然她只是个孩子,但她方才说的话夫人也听见了,她娘叫她恨夫人啊!有个那样心计深沉的母亲,也不知道这孩子如今的天真是不是装出来,万一日后伤了夫人,伤了小公子可如何是好?”
安歌点头:“你说的对,就算我再同情她,也不能拿府上旁人的安危做赌注,根不能拿洱洱的安全冒险。”
宁九总是理智的,她是将军府最难突破的结界,绝对不会让任何可能对主人们造成危险的人进门。
她见安歌同意自己的话,顿时松了口气,道:“那么等这小丫头睡着,奴婢就把她带远点儿,扔了,任由她自生自灭,如何?”
安歌拧了一下眉头,问道:“扔在哪里?”
“奴婢会寻人多的地方,若是这丫头际遇好,指不定能遇见愿意收留她的人。”
“若是机遇不好呢?”
宁九默了会儿,道:“要么被卖掉,可能卖到好人家,也可能卖到楼馆里面,成为风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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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于心不忍,不管大人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孩子都是无辜的,都不该为他们付出代价。
见安歌沉默,宁九一愣,道:“夫人不会还是想收养吧?”
安歌考虑了会儿,摇头道:“不会,你放心,我听你的话。只是将她扔了也确实不忍……我先去问问我身边的好人家有没有想抚养孩子的。”
宁九点头应道:“如此便能两全了。”
安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平乐,这些年二人一直没有断联系,安歌知道柳平乐如今的日子火红的很。
许大人对她极好,她三年抱俩,一
一儿子一闺女,不过孩子和家中事务并不需要她多操心,她的公公婆婆都是吃苦耐劳的本分人,将孩子照顾的极好,家事也基本不需要柳平乐插手。
她去和柳平乐说丫丫的事儿,柳平乐直接拒绝了,然后扶着自己的小腹,脸色羞红,道:“我分不出精力照顾别人的孩子了,我这还有个要出生了。”
安歌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其的爹娘只有一个独子,柳平乐的爹娘只有一个独女,四位子嗣稀薄的老人,孙辈旺盛起来了,也是个补偿。
她又去寻邸报府的其他人,先前没有特别了解过他们的家事,如今在一起聊了才知道,这里的几个人要么没成婚,要么都是子女双全的。
余圆圆家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哥,梁子峰家中两个儿子两个闺女,刘咏絮家中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似乎都腾不出手再养育另一个。
其实给口饭吃不算什么,但他们觉得这孩子是安歌带来的,不能天天只给口饭吃就算了,定要好好养育,起码要按照一般世家的规矩来,琴棋书画总得挑两样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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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都不算富贵人家,如今的俸禄也只够温饱,养自己的骨肉已经尽了全力,根本分不出手去养别人的孩子。
至于易银屏和郭采萍,两个没有婚嫁的女子,带个孩子难免会叫人说三道四,如果是自己的孩子,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也都忍了,奈何这还不是自己的。
安歌也只好作罢,打算带丫丫离开,此时刘咏絮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安歌低头看着丫丫,没瞒他:“张洛儿的。”
众人皆惊,静默片刻,余圆圆先开口道:“自从你走后,我们就再没听过张洛儿的消息了。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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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在了。”安歌见丫丫没多大反应,估计这孩子还不懂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吧,叹了口气道,“官府的人说她生了大病,受伤之后没办法止血,她撞马车流血不止,然后就……”
安歌没有说下去。
众人复又沉默,
到底是故人,也曾相处过一阵子,如今突然遭遇这种事,大家心中都感慨万千。
安歌叹了口气,道:“你们放心,我会替丫丫寻个好人家收养,我等会儿去问问南山和王亦遥他们。”
就在安歌要离开时,刘咏絮忽然开口道:“孩子跟我吧,我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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