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婆子听青烟直言逼问面色更是为难,叹息道:“姑娘您有所不知,自从少爷染病之后,大太太便指责老奴伺候不周,便指了她身边的大丫鬟绿袖前来伺候,绿袖心思活络有极有主意,现在咱五爷身边的事根本不老奴插手啊!”
“都是老奴无用……”她说着又是磕头请罪。
沈云曦暗道林婆子确实无用,主子的奶娘在下人堆里都是高人一等的,偏她竟然混到被一个小丫鬟压住。
想起林婆子腕上那只细腻圆润的羊脂玉镯,沈云曦看向她的目光就深了几分,面上却还是笑道:“妈妈且起来吧,你既有为难之处,我便不为难你了,你这些年伺候弟弟也辛苦了。”
说着看了一眼青瓷,“去取三十两银子给林妈妈,犒劳她伺候弟弟之功。”
林婆子面上一喜,却还是落了两滴泪,假意推辞道:“老奴老奴没有照顾好少爷,不敢领姑娘的赏。”
虽然这样说那一双三角眼却不住地瞟向捧着银子出来的青瓷。
沈云曦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里划过一丝不屑,脸上的笑意更深,“妈妈不要客气,这是你应的。”
打发走了林婆子,沈云曦沉默着喝了一杯茶,越想越觉得发觉得事情蹊跷,如果沈曜只是发烧烧傻的,那老太太怎么还拦着不让自己去见他?而且,林婆子又怎会有那么贵重的镯子?
青烟见她怔怔出神,因为她是为沈曜的事情伤心,小心劝道:“姑娘五爷吉人自有天相,您也莫要太过担心了?”
沈云曦这才回神,苦笑道,“见不到他,我怎么能不担心。”
青瓷送了林妈妈回来,也跟着劝道:“许是您才回来,老太太怕您知道了实情伤心,才拦着不让您去见五爷的。”
沈云曦又想起林婆子手上那只羊脂玉镯,以及她看到那三十两银子两眼放光的模样,心里就一阵不舒服,“我总觉得林婆子的话不可全信,你们都小心打听打听林婆子这些年在府里的情况,悄悄的,莫让人知道了。”
青瓷青烟忙应了一声是,却听沈云曦又道:“今日林婆子说的话都烂在心里,谁也别出去说漏了嘴。”
两人郑重应了,见夜渐深了,忙伺候沈云曦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沈云曦用过早膳便留了金妈妈在屋里,将昨晚悄悄见林婆子事一一同她说了,问她有什么看法。
金妈妈沉思道:“老奴虽不知林婆子这几年行事做派,却是知道这个绿袖的,姑娘您可还记得以前有个二等丫鬟叫翠袖的,她只伺候了您半个月,后来您要去老宅时翠袖没有跟来。”
沈云曦当然记得翠袖,当时就是她在自己床前挑拨,和青烟大吵,便点点头,“是有些印象。”
金妈妈道:“绿袖就是翠袖的妹妹,这一家子是家生子原来都是在咱们静园伺候的,后来老爷太太去世就都投奔了大太太。”
沈云曦冷笑,“原来竟是她们!”
想了想又叮嘱金妈妈,“好好打听打听翠袖这一家子,尤其是绿袖,可要打听仔细了。”
金妈妈垂眸应“是。”
沈云曦笑道:“咱们才回来,难免要辛苦妈妈了,呆会儿你去找青瓷领五十两银子,只用在这些人情打点上。”
说着又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镶金翡翠玉镯,亲自给金妈妈戴上,“我年纪小镇不住这镯子,戴着倒没有妈妈好看。”
金妈妈不同于林婆子之流,这是她身边最能倚重的老人,自然不能随意给些金银就能打发的。
还好当初三太太极疼爱她这个女儿,她的钱匣子里倒有不少金银,足够她衣食无忧在这后宅支撑下去。
金妈妈伺候沈云曦这么久,知道这镯子是真心赏她的,便大大方方的谢了恩,就笑着退了出去。
金妈妈出了屋,沈云曦才在书桌前,摊开帖子想要帘子,刚拿起笔就听见暖池脆生生在门口禀告,“姑娘,表小姐来了。”
接着就见穿着一身鹅黄色亮锻褙子手拿葱黄色绣花锦帕的苏绮萝含笑进来,“可是扰了四妹妹清净?”
“怎会。”沈云曦慌忙起身,笑着迎上去,“姐姐来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怕姐姐不来呢。”
沈云曦一面请黄花梨嵌影木玫瑰椅上坐了,一面又吩咐青瓷上茶。
苏绮萝笑着坐下,拉了沈云曦的手亲热道:“本来昨日就想来看妹妹的,只是外祖母说妹妹舟车劳顿要好好休息,这才拖到了今日。”
沈云曦抿嘴一笑,“该是我去看姐姐才对,倒是让姐姐先来了。”
苏绮萝接过青瓷递过来的茶,笑道:“谁先看谁又有什么打紧的,只要彼此心里记挂着才是心意呢。”
沈云曦淡淡一笑,暗说这个表姐倒是能说会道。
苏绮萝低头吃了一口茶,赞道:“妹妹这信阳毛尖倒是香高持久,滋味浓醇,只是味道稍微加重了些,像是谷雨前采制的。”
沈云曦笑道:“姐姐舌头真灵,这是今夏二姐姐去老宅玩给我带的,姐姐若是喜欢我便让人给姐姐包一些带回去。”
苏绮萝摆摆手,“妹妹客气了,只是我不惯吃茶,平常只喝白水的。”
说着她又似别有深意道:“只是外祖母一向喜欢绿茶,若是能喝到这样的好茶她一定高兴。”
表姐是在给自己温馨提示了?可是为什么?
沈云曦不解地看过去,却见苏绮萝已笑着转过头,吩咐身后的丫鬟:“白露,还不将我给四妹妹的礼物拿出来。”
白露便拿出一个紫檀木嵌百宝花鸟纹匣子,苏绮萝接过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质地细腻油润红玛瑙手镯,那玛瑙大小均匀,红似飞霞,晶莹剔透十分精致。
沈云曦自是不敢收她这么贵重的礼,连忙摆手,“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敢收呢。”
苏绮萝却是不容她拒绝,直接拉着她的手套上去,笑道:“妹妹肌肤赛雪,戴着这串手镯最是好看。”
沈云曦只觉得戴着这镯子的手腕都变得沉重起来,忙摘下来就要还给她。
见沈云曦还要推辞,苏绮萝不由小脸一板,“四妹妹不收这镯子,是不愿与我亲近吗?”
“我心里当然是愿意跟表姐亲近的,只是这镯子太……”
她解释的话还没苏绮萝打断,“四妹妹切莫要说什么东西贵重之类的话,这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为一件东西推来推去的,倒真的生分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极为感伤,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难过的事,面上一片戚然之色。
沈云曦正要追问,她已然笑着起身,“我还要回去给祖母念经书,就不打扰四妹妹了。”
然后便笑着转身离去。
沈云曦到底没再说不收这红玛瑙手镯的话,亲自送她出了门,见她走远了,盯着那红玛瑙手镯想了想,忙命青瓷将她最喜欢的那件田黄薄意雕摆件擦拭干净,拿锦匣装了追着送了去。
那件田黄薄意雕摆件虽然不如那串红玛瑙手镯珍贵,却是她最喜欢的,也胜在精致。
所谓礼尚往来,虽然不知道表姐为何这么重视自己,但只看老太太对表姐的宠爱,她也当慎重对待这位表姐。
却说苏绮萝出了蔷薇院,白露见走的远了,才问出心中疑惑,“姑娘方才怎会想到点拨四姑娘,她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女,不用刻意讨好,老太太也不会不管她的。”
苏绮萝被白露话里“嫡亲”那两个字刺了一下,心里莫名烦躁起来,淡淡道:“祖母当然会疼四妹妹,只是这两日祖母为了五表弟不见她,我怕她心里难过,才想着点拨她两句,卖个人情罢了。”
说着又嘲讽一笑,“不过想来我倒多此一举了,她是外祖母嫡亲的,我才是寄人篱下的那个!”
白露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说错话惹姑娘多心自伤了,心里顿时懊恼不已,正要说什么话来补救,却听见身后传来青瓷的声音,“表姑娘……”
苏绮萝转身,笑道:“青瓷怎走得这样急,可是四妹妹有什么事?”
说着状似不经意看了青瓷手里的大匣子一眼,半开玩笑道:“莫不是四妹妹又想着还我镯子?”
青瓷抿嘴一笑,“表姑娘多心了,我们姑娘极喜爱您送的红玛瑙手镯,说不能在您面前失了礼数,便命奴婢送来她最喜欢的一件小摆件,我们姑娘说望表姑娘不要嫌弃务必收下,姊妹之间自然是要常来常往的,以后才好一处伴着玩呢。”
苏绮萝笑着夸了青瓷两句,又客气了几句,才命白露收了回礼。
青瓷见了了差事,便告辞回去复命。
苏绮萝看着青瓷的背影低低一笑,自言自语道:“四妹人细致,连身边的人也这样玲珑剔透。”
却说回府的第三日是老太太大寿的日子,沈云曦暗道终于能有机会见到老太太了,谁知第二日醒来,便发现脸色起了许多小痘痘,胃里也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还有些发烧。
青烟吓得慌忙跑去求大太太请大夫,青瓷去了景福院禀告老太太,金妈妈焦急地守着她,一会儿倒水一会儿煮粥的,将暖池采文使得团团转。
沈云曦脸色惨白,躺在床上无力扶额,适应异界生活的她竟然在成都水土不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