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丰年怒闯聚义厅,引得众人一阵骚乱。
王世信举手止声:“年兄弟是我们的恩人,也是我们的朋友,水寨之中绝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
坐在旁边的苗成梁也强忍伤痛,慢慢站起身来。苗成梁和王世信一样,是水寨的元老,也是水寨的第一智囊,众人一看他要说话,都静静听着。
苗成梁轻咳一声,不怒自威:“刚才谁喊要杀年兄弟祭旗?大寨主还没发话,轮到你们放肆?年兄弟救过我的命,也是水寨的恩人,贫道感谢还来不及,我看谁还敢再说杀他!”
然后冲虞丰年抱拳行礼:“年兄弟,贫道感激小兄弟救命之恩。这几日多有得罪,望年兄弟见谅!至于没有邀请年兄弟议事,还派人跟随年兄弟,我和大寨主的确有苦衷。”
苗成梁在水寨身份很高,与师父周牧平辈,他一口一个兄弟,喊得虞丰年心里热乎乎的,忙躬身给老道施礼,也顺便把话往回拉。
“苗仙长严重了,救苗仙长逃离苦海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多亏了三江水寨得天福佑、苗仙长吉人天相,再加上我的恩师运筹帷幄、众多师兄弟及时接应,这才迎回仙师,年丰虞不敢贪功。只是,年丰虞不明白,水寨对在下有什么苦衷?”
苗成梁微微一笑:“年兄弟,我先问你,来到水寨这几日,对水寨印象如何?”
虞丰年说:“水寨山美水美,人人安居乐业,令人羡慕。若一生居住于此,一定长寿百岁。”
“你就没看出什么问题?”
虞丰年一愣,说:“看出来了,水寨之中似乎在筹备什么大事,我不敢多言。”
“你看我们在筹备什么大事?”
“恕在下冒昧揣测,水寨定是在忙一件大兵戈大事!”
“能否具体说一说?”
苗成梁打破砂锅问到底,虞丰年心中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打造兵器,制作旗帜,明摆着要举旗造反,谁看不出来?干嘛非要我说出来?
虞丰年望望周牧、蔡南成和周晨星,周牧微笑不语,蔡南成面色冷峻,周晨星微微低头。虞丰年顿时明白:恐怕苗成梁是在试探我吧——先问我是否看出问题,再问我的立场!看看我是站在师父周牧这边,还是站在皇子赵昚和朝廷的一边。我该怎么说呢?
……
……
虞丰年猜得不错,早在虞丰年进入水寨以前,王世信和周牧就在探讨一个问题:在扯旗造反,清君侧、杀秦桧,为岳飞报仇这件事情上,虞丰年是否值得信任——这也是水寨的所谓苦衷。
三江水寨就是一片巨大的岛屿,四面邻水。
三年前,八字军收编的收编,遣散的遣散,八字军首领王彦的儿子王世信占据了这片水寨,在老道苗成梁的辅助之下,悉心经营,短短数年,修建得铜墙铁壁,俨然成了一座水城。四面环水,易守难攻。此时的三江水寨,喽啰兵有八千余人。
不过,水寨之上并未公开竖旗。水寨上大多数喽啰兵本身就是渔民、农民,自种自收、公买公卖。尤其王世信、苗成梁私下里与鄂州知府刘洪道交往甚密,只瞒着通判王刚,王刚虽早有怀疑,还拟派兵征剿,怎奈并无把柄,刘洪道又多抵触,只能作罢。
岳飞被害,激怒周牧,他带着“八字木令”,四处游说,要八方联络,重整八字军,第一站就来找王世信,让他牵头。
王世信见到“八字木令”,如同见到爹爹王彦再生,当即拍板,招兵买马,筹备扯旗举事,拟打出替岳少保报仇旗号。
又通知散落在全国各地的大小八字军首领,要他们赶来三江水寨,密谋起事。众人纷纷响应,陆续赶到。
……
自始至终,周牧、周晨星、王无忧都站在虞丰年的一边,可三江水寨的其他人忌惮虞丰年是皇子赵昚手下,信不过他。苗成梁虽然感念虞丰年救命之恩,但他心思缜密,对虞丰年的身份在心中也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蔡南成对虞丰年恨之入骨,所以表面顺着师父周牧,却适时抛出一个顾虑:“年师弟人才了得,不可多得,值得委以重任。我所顾虑的是,据我所知,年师弟的家人还住在赵昚府中,若水寨举事,赵构父子和老贼秦桧以年师弟家人要挟,只怕年师弟会左右为难。当然,我完全相信年师弟会选择以水寨大事为重,却怕他的家人因此遇害!”
一句话,周牧也没词了!
众人都明白,蔡南成这么说,已经算非常保守。言外之意,打起来,虞丰年靠不住!
水寨上许多人都觉得蔡南成说的有理,主张将他杀了,说:“扯旗举事,诛杀秦桧为岳少保报仇之事密谋已久,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是大非面前,谁若阻拦就杀了谁!既然他是赵昚的人,替赵家卖命,那就是秦桧一党,索性将他杀了,也省得以后的麻烦!”就连大寨主王世信,也是这个观点。
可是周牧、王无忧都不同意,周晨星更是差点儿拔剑相向,那劲头,谁敢杀虞丰年,她第一个跟他拼命。
苗成梁也说:“若杀了虞丰年,三江水寨恩将仇报,不是英雄所为!”
就这样,连续几天,争论不休!没有定论前,水寨之中特意安排水牛、黄牛,寸步不离虞丰年左右。
最后还是蔡南成出给周牧、王世信和苗成梁出主意,说:“师父,大寨主,举旗造反这样的大事,瞒是瞒不住的,想必年师弟聪明绝顶,早已看出来水寨之中的异样。倒不如这样,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先问问年丰虞是否察觉水寨要举事,如果他装作不知道,王顾左右而言他,那便心中有鬼。
“然后再问他在举旗造反这件事上的态度,若他推三阻四,刻意强调诸多难处,我们更应多多防范,甚至当机立断,将他软禁起来。待大事成就,再将他放出来。既不让他为难,也可保住他的家人,不知道师父和大寨主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妨一试。
恰好,众人聚义厅议事,要最后敲定举事的时间,虞丰年正巧闯入。
……
……
苗成梁按照蔡南成的主意,将问题抛给虞丰年——“你看这水寨上在密谋什么兵戈之事?”
虞丰年脑子飞速旋转,摇了摇头:“我猜不出来!”
王世信和蔡南成等人眼神一立,暗说这家伙果然心中有鬼。刚要发作,虞丰年却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如果我处在王大寨主的位置上,作为八字军的领袖,我会倾水寨之力,做一件大事。”
“嗯?什么大事!”
“我会拉队伍攻占鄂州,杀了通判王刚,为苗仙长报仇。”
王世信一愣:这年轻人可够横的,跟我对脾气。
虞丰年语气铿锵,接着说道:“当然我要做的还不止于此,我还要重整八字军,扯旗举事,杀秦桧,诛奸佞,不报岳少保之仇,誓不罢休!”
“好!”王世信是个粗人,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一听这话,竟禁不住喊好!
周晨星也猛然抬起头来,非常意外地望着虞丰年,心说行了,就凭这句话,他便赢得了王世信和苗成梁的信任!他们再不会说什么!
周牧王无忧也面露喜色,唯独蔡南成不高兴,他心中藏着另一件大事,那件大事的成功与否,与三江水寨能否举旗造反息息相关。
不等老道继续发问,他抢先追问道:“年师弟豪气干云,大师兄十份佩服。不过年师弟,你觉得若三江水寨起兵,天下群雄响应,杀奔京城清君侧、杀秦桧可有胜算?”
“可有胜算?”王世信等所有人也都眼睛不眨地望着虞丰年。
虞丰年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反问道:“难道,水寨之中真的在密谋扯旗造反?”
王世信是个粗人,索性心一横说:“实不相瞒,正是!你说若出兵临安,杀秦桧为岳少保报仇,可有胜算?”
虞丰年沉思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避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