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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这么着,别说小孩儿绵忻看不懂,信嫔那边儿也有些受宠若惊了。笔神阁 m.bishenge。com
虽说皇上赏菜,还是分次序的,总归是先将赏给皇后娘娘的菜给送过来,然后才是赏给她的。可是却赏她一炕桌的菜之外,再赏给皇后娘娘一个枣儿、两个豆儿的——那些小玩意儿跟一桌子菜比起来,总显得那么叫人不得劲儿去,那叫她怎么好意思再去品尝皇上赏给的菜啊!
可是那毕竟是皇上的赏赐,她也不敢一筷子都不动啊;可若是动筷子呢,难道叫皇后娘娘就咬着那一个枣儿、两个豆儿的,在旁边瞧着?
信嫔忍了两天,实在忍不了了,这便起身向廿廿行了大礼。
廿廿忙问,“信妹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吃着饭,行什么大礼呀?”
信嫔赶紧道,“其实是嫔妾心中实在是太过敬重皇后娘娘,故此嫔妾在皇后娘娘跟前的时候儿,便是皇后娘娘没给嫔妾立规矩,可是嫔妾心下这根弦儿便总是不敢松下来。”
“可是这若是平素倒也罢了,偏是要与皇后娘娘一起用饭的时候儿这便嫔妾有些紧张得吃不好饭,这两天就有点儿胃疼了。嫔妾求皇后娘娘开恩,便赏嫔妾回自己宫里吃饭吧!”
廿廿却歪头,“这会子绵忻也没在我跟前儿,你要是让我自己一个人吃饭,还怪没意思的。”
听皇后娘娘这语气,这是不想放她走啊信嫔都差点哭了,赶紧轻声道,“要不,嫔妾去请皇上来陪皇后娘娘一起用饭啊?”
廿廿轻啐一声儿,“你可别胡来。不然这又成什么去了?”
廿廿心里说了,她这么不放信嫔走,就是要将地儿给占上呢。信嫔若走了,那还不闪开空当了么?那还有什么意思了?
“至于你说规矩大,胃疼,我自要替你担待着。不如这样儿,你用饭的时候儿,你自用你的,我将这隔扇门关了就是。咱们若想说话儿的,这隔扇门也不阻隔,一样还是能自在地说话儿。”
信嫔夹在皇上和皇后娘娘当间儿,哪边儿也不好得罪,这便也唯有认命了。
她只得自己转了个话题,托着腮帮望着外头的夜空嘀咕,“怎么一直没看见放纸鸢的呢?”
廿廿便笑,轻轻舒口气道,“咱们这回出京,是干嘛来了?是恭谒西陵啊。这会子便是天上有纸鸢,咱们难不成也跟着去玩儿了不成?”
信嫔忙道,“哎呀,是嫔妾失言了,皇后娘娘勿怪!”
廿廿含笑望着她,“别急。咱们去谒陵的路上,自然不宜去玩儿放纸鸢。但是等谒陵回京,便不必再那般肃穆着了,等回京的路上,我叫绵忻放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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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一路向西陵而去的日日夜夜,皇上与廿廿之间意趣渐浓。
可是行宫里那边厢的阿哥住所里,二阿哥绵宁却渐渐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主子心烦,便是掩饰的好,叫外头人看不出来,五州却怎么能看不见呢?
五州这便小心地禀报,“阿哥爷说,这一路奔西陵去,是恭谒皇陵,途中不该看见玩闹之人。奴才早已派人事先将沿途的风筝都给买绝了,阿哥爷放心就是。”
在五州看来,西陵对于自家主子来说,毕竟是个伤心之所。首先是阿哥爷的额娘孝淑皇后安葬于西陵,其次阿哥爷的舅父盛住公爷便也是在西陵工程上出的事儿,以致于死后还要累及子孙
再者,阿哥爷的嫡福晋也葬在属于西陵范畴之内的皇子、公主园寝里
阿哥爷这回往西陵来,心底下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呢?
甚或说,就连皇上的心情,也不会如阿哥爷这般沉重啊。毕竟对于皇上来说,西陵里安葬的只是雍正爷,那是皇上从未见过面的玛父,虽然有敬重,却谈不上太深的感情去;而孝淑皇后当今皇后已经正位中宫十年了,皇上对亡妻的感情纵然还剩下点儿,可是后来估计也都被盛住给折腾没了。
皇上和阿哥爷这父子俩,这一路而来的心事,总归是不一样的。
故此啊,阿哥爷说不乐意一路上还看见有人在游山玩水、遥放纸鸢的,这实在也是人之常情。
绵宁只是淡淡点头,“知道了。”可是面上却依旧没有半点儿的轻松模样儿。
五州左右瞧瞧,小心翼翼问,“阿哥爷难不成是为了?”
五州没敢直接说出声儿来,只是伸出手来比了个“四”的手势。
实则从一开始还没出京前,皇上说要带着四阿哥同行,已经叫人有些瞠目了。毕竟四阿哥还小,这又是谒陵的大事儿,皇上跟前有二阿哥、三阿哥也就能全了礼仪了,又何必叫四阿哥跟着来?
更何况,皇上这一路上对四阿哥呵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一再地放慢御马的脚步,不惜破坏了皇上出巡的阵仗,也要落到队伍后头去,亲自护在四阿哥的身边儿。
甚至有几回,当遇见稍有些颠簸崎岖的路时,皇上干脆将四阿哥给抱到了他的御马上去,就叫四阿哥坐在他的怀里,父子两个一同执着缰绳向前这自叫王公大臣们颇为侧目。
毕竟,二阿哥自小儿也没有过这样的待遇。甚至,许是因为二阿哥的性子的缘故,皇上对待二阿哥的态度,便是二阿哥小的时候儿,也未曾有过这样的亲昵。
实则皇上便是顾着四阿哥的安全,却也不必那么小心的。毕竟四阿哥周遭还有那么多侍卫护着呢,就连二阿哥也在四阿哥身边儿,完全不用皇上亲自落后来看顾着。
“奴才忖着,毕竟今年已是皇上的五十万寿,而四阿哥还小,四阿哥是皇上的老来得子,皇上溺宠些儿也是有的。”五州小心劝。
绵宁依旧淡淡点点头,“嗯,我知道。”
五州瞄着阿哥爷的反应好像,阿哥爷当真也不是为了这个?
那猜一个不是,猜一个又不是的话,阿哥爷这是懊恼什么呢?
五州这便搜肠刮肚的,又想继续再换一个可能猜。可是绵宁却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你先去歇着吧,我想自己看会子书。”
五州也只好道,“阿哥爷一路也劳累了,行宫里的灯烛又比不得京里的明亮,阿哥爷千万仔细看书伤了眼,早些安置。”
绵宁点点头,“我知道了。”
五州无奈,只得先行退了出去。
五州一来一去,扰动了周遭空气,行了一股子风,吹得烛光摇曳起来。绵宁嫌灯罩子暗,这便看了眼那能防风的灯罩子,还是作罢。
他努力集中精神去看书,只是那灯火还且一阵子不肯平静下来,故此那灯影也映照得书页子上恍惚摇曳的——可那摇曳却又分明是无形无影的,都不知道是什么在摇晃。
自不是那白纸黑字,那便只怕是心旌了吧?
他的心神终究入不得那书页墨字去,便是他再努力将眼睛盯在书页上,可是那神思却只能浮在纸面儿上,随着那无形的摇曳一起晃荡起来。
飘摇明暗之中,他眼前的景象全然不再是这书卷,而换成了白日里颠荡的马匹之上。
眼前是四弟绵忻,那样小的个儿,却坚定地坐在马背上,脊背挺得笔直,是紧张的缘故,却也是他不服输的劲头儿。他每日里盯着看四弟的小小背影,越发地觉得熟悉,全然不似当年的三弟绵恺。
盯得久了,他便越发有些不敢再看,这便将视线往上头挪一些,就也落在四弟头上左右那两根小辫儿上。小孩儿的头发丝儿纤软,因这头发还多是从胎里就带来的,还没曾全剃干净了重新留头,故此看上去竟不像个阿哥的头发,倒跟女子家的发丝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想到这些,他就又有些心烦意乱,便又不敢胡思乱想了,这便提住缰绳,带着坐骑向旁边儿去溜一圈儿。
等他心思平静下来,兜着马头再回来,却见汗阿玛已经过来了,在他原来的地方儿,护卫在四弟身边儿。
而再回眸,便恰好见着那车驾上窗帘微挑,车上的人正凝眸往四弟的方向望来——
若他方才不是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纵马跑开了,那原本他的地方儿,恰能接住车上望来的视线去
可就因为他方才纵马跑了开去,而汗阿玛过来了,那便换成了是汗阿玛与那车上的人,目光相撞,四眸相望
绵宁越想越是烦躁,眼前的横竖撇捺分明都看不进去,这便将书狠狠倒扣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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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谒西陵礼成,绵宁率王公大臣向皇上和皇后行礼,恭请回銮。
皇帝点头赞许,“这一路来,你们也都辛苦了,传朕的旨意:免由京至西陵经过地方本年额赋十分之二,赏直隶办差兵丁一月钱粮。“
“以西陵工程完整,赏还副都统苏楞额、内务府大臣常福,二品顶带。加副都御史戴均元,二品顶带。”
一时之间官兵跪地山呼谢恩,廿廿回眸含笑望皇上,“既然恭谒西陵之礼已成,皇上不如也放二阿哥去王佐村看看,就不必让二阿哥也跟着圣驾一起赶着回京了吧?”
皇帝便也点头,“皇后所言甚是。二阿哥福晋入葬王佐村皇子园寝,二阿哥该去看看,就不必急着随驾一起返京了。二阿哥准迟二日回京就是。”
皇上加恩,绵宁却高兴不起来,反倒心下一沉,忙上前行礼,“儿子谢汗阿玛、皇后额娘恩。然则舒舒才入葬不久,况上月清明,儿子奉旨来祭皇额娘陵寝时,途中也曾去过王佐村,至今不过廿日,故此儿子此番不必格外再去王佐村看一回。”
“儿子还是希望奉汗阿玛、皇后额娘的驾,护着四弟,一并回京就是。”
皇帝便也点点头,“对啊,倒也是。”
廿廿含笑凝睇皇上,“二阿哥是个仁纯至孝的好孩子,心中自先顾念着护卫皇上回京。只是这会子二阿哥毕竟刚又迎娶了新福晋,这便不去舒舒的园寝了,那岂不是要叫外人以为二阿哥是已经放下旧人啦?更何况,舒舒毕竟与我同出钮祜禄氏弘毅公家那倒叫我这个同为钮祜禄氏的,心下有些不得劲儿了呢。”
皇上听了也不由得含笑,“是。既然本来回京的途中就要经过王佐村方向,你还是去一趟吧。”
绵宁被廿廿的话说得满面羞愧,已是无言以对,只得碰头谢恩而去。
廿廿若有所思地凝着绵宁背影,直到那一抹影子远了,廿廿才收回心神来,含笑瞟了皇上一眼。
皇帝不由得无声而笑,迅即伸手,攥住了廿廿的手去。
廿廿的指尖儿在他温厚的掌心里略微挣扎,便也终究是放弃了反抗,终究软绵绵恭顺了下去,任凭他给紧紧攥住了,藏在袖口里,十指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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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圣驾驻跸秋澜行宫,皇上还没到行宫大门,便已下旨,取消了今晚的赐宴去。
旨意传过来的时候儿,廿廿还没进后宫,正攥着绵忻的小手儿往里走呢。还是九思亲自跑来传的这个旨意。
廿廿听罢,只淡淡点头,“好了,我知道了。”
九思告退而去,绵忻抬眸望着廿廿,“额涅,你怎么脸红了?”
廿廿赶忙道,“是叫太阳给晒的罢了。”说罢轻抚绵忻面颊,“瞧瞧,你这小脸膛,这不是也晒红啦?”
四喜在旁抿着嘴笑,赶紧上前一把抱起绵忻来,扛在肩上,“小主子,奴才先送小主子回去歇着吧?”
绵忻认真地道,“我不累呀。”
廿廿含笑抬眸,将他的小辫儿捋了捋,“原本是盼着今晚上你汗阿玛赐宴随驾的王公大臣,你是皇子,你惦记着也能跟着去热闹。可惜,今晚上的赐宴没了,你就也别好那个热闹了,赶紧安安生生回去歇着,乖。”
绵忻这才顺从地点头,却抱住廿廿的手,撒娇道,“那我今晚上能不能回额涅宫里睡?”
自打廿廿说病了之后,绵忻就一直都在皇上寝宫那边睡。小娃娃,有点儿想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