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此时距离古井被炸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几年,现场早已杂草横生,挖起来肯定很费劲,趁着他们挖坑之际,我带着李志明来到了冯寡妇娘家院落的位置,看到的是一片长满杂草野菜的大土疙瘩,上面还长了两棵一人多高的杨树。
“小子,这是什么地方?”
我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悲凉的感觉,叹息道:“还记得陈大鹏说过,冯寡妇娘家是附近一带排得上号的地主嘛?”
李志明点了一下头:“记得啊!你……你是说这地方就是她的娘家?”
“当年这里可是个十分气派的院子,就因为一场为了掩饰罪名的大火,富丽堂皇的院落变成了如今的一片废墟。”
李志明满脸疑惑地走到废墟前,伸脚踢了踢一块被烧焦的石块:“火灾?”
“准确说是人为放火!”
“小曾,这到底咋回事啊?”李志明满脸愕然。
“说来话长啊!当年冯寡妇的父母是被村民活活打死的,尸体被扔到了后山一个陡峭的山坡下,为了掩盖这一切,事后害死他们的凶手还放了火。”
“这事都过了有四五十年了吧!就算……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如今也不好取证啊!”
我苦笑一声:“已经不需要了,除了法律制裁,或许还有更直接也更合适的惩罚方式,我相信所有犯下错误的人都已经受到了应用的惩罚。”
李志明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或许吧!善恶终有报,天地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李志明四句打油诗一般的话让我心中一颤,这话听着很有深意,也能有道意,不像是李志明这样坚定的无神论者说出来。
于是我忍不住反问他:“志明哥,这话谁告诉你的?”
“我师傅!”
“你师傅?你……你还有师父啊!”
“嗨!就是我上班时咱们所的一个老刑警,本来他的天赋在我之上,当时我参加工作时,他也不过四十五六岁,作为刑警正是最辉煌的年龄,可是他却在我上班的第二年辞职了,原因我至今都没弄明白。”
俩人站在废墟前聊了十几分钟,李志明看了一眼手机:“小子,时间差不多了,回去看看吧!”
已经挖出了古井,只是井下填了足有两米多厚的积土,清理起来相当麻烦。
我和李志明回来时,众人正在着急忙慌地清理积土。
看我我俩回来,王进喜晃动着肥胖的身体凑了过来:“小曾同志,你真是神了,咋知道这里会有一口古井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王所,如果我说是刚才昏迷时梦到的,你应该不信吧?”
王进喜尴尬笑了笑,对话就此中断。
为了露馅,我赶紧转移话题:“王所——王哥,有些关于唐洼子村的事我还想再问问老孟!”
谁知王进喜挥了挥肥胖的小手偶:“有个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和老李——真是巧了,当年唐洼子村案子的卷宗找到了一部分,等回去后你们可以带回去。”
还没等我回答,一侧清理积土的七八个人相继大喊起来。
“挖到人骨啦!”
我和李志明赶紧围了过去。
果然在井里挖出两具遗骸,狰狞无比,其中一具还裹着衣服,看得出是个女人。
另一具遗骸已经明显“石化”,而且已经发黑,一眼就能看出两具遗骸死亡时间明显不同,这和事实完全相符。
尸骸被放到一侧空地上,法医现场进行初步尸检。
“初步判断女性遗骸年龄在四十到五十之间,死亡原因是头部遭受钝击,导致颅骨破碎,男性尸骸的死亡时间比女性早十年左右,头上插了根钉子,钉子头直插颅骨内五厘米,判断这就是死因。”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众人:“女人就是当年失踪了的冯寡妇,男的是她丈夫。”
这话惊得包括李志明在内的所有人呆住了,都用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我。
李志明悄悄把我拉到一侧,压低声音:“小子,你得数清楚了,这一切到底咋回事啊?”
“这事比较复杂,几句话也说不清楚,还是等处理完眼前的事后,我再和你细说吧!”
“行!”
暂时把两具遗骸运回了江户镇派出所,加上陈大鹏的尸体,一共三具,都放在了一间闲置的仓库内。
王进喜再次叫来老孟,又把两个已经发黑的牛皮纸袋子放到了我身前的桌子上。
根据查阅当年案子的卷宗,以及老孟口述,当年事情的真相如同连续干旱了好几年的糊,湖底的破砖烂瓦慢慢地露了出来。
当年村里连续死了九个壮年男人,死因都是半夜睡觉时,忽然狂喊乱叫,然后胡言乱语,最终睁大眼睛暴毙。
九个人都是一样的死法,这案子尽管诡异离奇,而且存在诸多可疑之处,但最终也没查出个所以然,也只好不了了之。
这九人暴毙的时间恰好在冯寡妇失踪一个月后。
巧的是,档案中还有几张当年暴毙男人的照片,我认出了其中一个下巴上带黑痔子的男人,正是那天侮辱冯寡妇的十来个恶汉之一。
一切也就很明白了,三十年前暴毙的九个男人正是当日趁着月黑风高夜,蒙面欺负冯寡妇的人。
真是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间未到。
当我告诉李志明和王进喜,逼死冯寡妇,并将冯寡妇两口子尸体仍到古井的四个人就有陈大鹏,而且他还是始作俑者。
听我这么说,一侧的王进喜摇了摇头:“可是人已经死了,这个……这个也没人证物证啊!”
这次李志明冷冷一笑:“刑法的宗旨便是惩恶扬善,让犯罪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如今已经达到了应有的结果,还需要证据干嘛!”
这话说完,屋子陷入了一阵沉静。
一切都清楚了,我相信另外三个和陈大鹏一起欺负冯寡妇的小子也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正如之前在冯寡妇娘家的那片废弃前所感慨的,善恶终有报,天地好轮回。
世间之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相应的后果。
王进喜挠挠头:“还有件事我不明白,冯寡妇丈夫的头骨上怎么会插着一根长钉子呢!”
根据在幻境中,我听陈大鹏他们四人的只言片语,再加上我的分析,也有了答案。
在陈大鹏他们四个二十郎当岁小伙子的眼中,冯寡妇的丈夫是个脾气暴躁的人,而且嗜酒如命,每次喝了酒都会毒打冯寡妇。
能看得出冯寡妇身形消瘦,应该属于那种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如果不是逼急了,应该不会朝着自己丈夫下手。
反之,逼着这样一个女人干出了“谋杀亲夫”的事,足以想象到冯寡妇当时心中的绝望程度。
至于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女人是怎么害死身高超过一米七五的丈夫的,我想肯定是“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可能是在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对自己下毒手后,她鼓起勇气,决定动手改变自己的命运,便趁着丈夫熟睡,狠心将一枚长度超过八厘米的金属钉子钉进了丈夫头顶。
可以想象到,刚开始丈夫会拼死挣扎,但此时的冯寡妇已别无退路,只能拼死挥动手中锤子,一下下地抡下去。
终于,钉子穿破了颅骨,钉进了大脑,人也随之永远停止了挣扎。
冯寡妇应该是个会动脑子的人,杀死丈夫后,她没有着急把头顶的钉子拔出来,以防止鲜血直流,被邻居们发现,至于后来也没拔出,可能是钉子已经深陷进颅骨,加上生锈,凭着弱女子的力气,已经拔不出来了吧!
正是因为没法把钉子从头上拔出来,所以冯寡妇没敢透露丈夫的死讯,只是对外声称丈夫出门打工去了。
就这样一具尸体被藏在了里间小土炕上,并且为了掩饰尸体腐烂时散发的臭味,冯寡妇弄来了福尔马林,并且用被褥盖住了逐渐腐烂的尸体。
最终尸体变成了森森白骨。
想想冯寡妇这一生,或许少不经事的那几年是幸福的吧!以后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十几岁时,因为所生的时代,她一家三口开始了噩梦般的生活,批斗,辱骂,游街……最终父母被迫害致死,而且尸骨无存。
不知道当时仅有二十来岁,幸存下来的冯寡妇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被迫嫁给了村里的贫困户。
同样是生活在一个村子的村民,为什么有的富裕成了地主,却有的贫困得连饭都吃不上呢?
我想除了疾病原因外,主要原因是对生活的态度——懒惰导致贫穷。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一直到死,冯寡妇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直到被陈大鹏几个人口出污言秽语,并且轮流侮辱了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冯寡妇。
在幻觉中我看得很清楚,在冯寡妇第一次遭受众男人欺侮时,她始终奋力反抗,无奈对方人多力气大,可第二次被陈大鹏他们四人欺负时,冯寡妇除了流泪并无其它反应。
现在回想起来,我深刻地体会到了冯寡妇的心情。
哀莫大于心死吧!第二次被欺负,她的心已经死了,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于是用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撞向了父母留下的太师椅。
鲜血再次流到了父母留下的太师椅上,可怜女人就此殒命,或许这算是一种解脱吧!
此时此刻,我心中还留有最后也是最大的一个谜团——从太师椅上冒出的黑影到底是什么?难不成真是岳父老杨所说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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