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喜上眉梢,她不禁抬起头,正对上傅槿禾凉沁沁的眸底。
她心里不由瑟缩了一下,忙不及垂下头,姿态愈发卑躬屈膝:“傅小姐,请。”
傅槿禾婷婷站起,纤纤素手理了理十二破留仙裙。
裙裾虽有污迹,却丝毫不损她风风韵韵的气度。
丫鬟便领着傅槿禾往清风阁的方向走去。
“蠢货。”沈明岚见傅槿禾毫无防备地中计,她忍不住嗤骂起来。
长公主扫了一眼沈明岚,她在皇宫多年,什么阴谋诡计,腌臜手段没见过。
阿岚的主意,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今日她设宴,本不欲扫兴。
可傅槿禾敢忤逆她,触犯她的逆鳞,就该得此惨痛的教训。
萧玄胤目光深溺,落在傅槿禾楚楚袅娜的纤腰,仿似一手便能拢住。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转角,他收回了视线,薄戾冷冰地望向沈明岚母女二人。
一股凉意从沈明岚的脚底冒起,都说太子殿下风神玉骨,长安城贵女对他心生慕爱,而不敢亵渎。
可偏偏她无端惧怕这个太子表兄,他似对她格外寡漠。
长公主心头骤然一紧,随即她气得发指眦裂。
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虽然他贵为储君,但她可是他嫡亲的皇姑母!
他这是在为傅槿禾出头?他对傅槿禾究竟是怀揣着什么心思?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仍是未至清风阁。
长公主府之偌大,似望不到尽头。屋檐金漆雕饰,琉珠点缀,气势压人。
亭台楼阁,四周绿树成荫,曲折回旋。
傅槿禾凝视着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长公主权势滔天,想要颠覆一豪门士族,信手捏来。可又曾想过,天道好轮回,也会有孽力反馈的一日!
她目光与神色皆是平静至极,道:“长公主府气势恢宏,长安城一等府邸,望尘莫及。”
不知为何,分明是称赞的话,却让丫鬟心底发凉。
她的声音颤了颤:“傅小姐谬赞。”
傅槿禾未再答话,她停住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的清风阁。
丫鬟顺着傅槿禾的视线望过去,她语气不由带上了几分迫不及待:“傅小姐,那正是清风阁,我们赶忙过去罢。”
她满怀热望,事成之后,郡主会重赏她。
所以哪,这也怪不得她,毕竟向来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宴会那隅。
以花作诗毕了,距傅槿禾离开宴席已过去了两刻钟的时辰。
沈明岚讶异地啊了一声,她似乎颇为担忧道:“府中丫鬟不伶俐,打翻茶盏浇湿了傅小姐的裙角,前去清风阁换衣裳。”
“可她为何迟迟未归?”
话音刚落,满座寂静了几分,众人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在场的人皆是出自簪缨贵族,或多或少地领略过各种争斗的阴私手段。沈明岚这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半晌,有人主动接起沈明岚的话茬:“莫不是发生了意外?”
萧玄胤眉弓冷戾,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说话者。
此人心神惧颤,他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太子殿下,为何要如此凉薄望他?
沈明岚愈发忧心忡忡:“我正是担心如此。傅小姐若是在我们长公主府发生了意外,长公主府难辞其咎,无法跟太傅府交代。”
她扯了扯旁侧长公主的衣角,半是撒娇道:“母亲,我们众人一并去探探究竟可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傅槿禾关系极为亲密呢。
长公主屏息了片刻,她凤目威压逼人,极快地闪过了一抹精光,她道:“既如此,诸位随本宫至清风阁。”
沈明岚有些得意忘形,语气染上了几分喜意:“谢母亲。”
越多人看见傅槿禾的丑态,越是妙极。她只恨不得傅槿禾清醒过来,不堪受辱了结自己的性命。
一行人起身,浩浩汤汤地朝着清风阁走去。
他们极多数人都报以看好戏的恶劣态度,傅槿禾天生便是讨人嫌的存在,她落不到好,他们自是乐见其成。
江蔓雪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借刀杀人,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无声笑了笑。
宋钧尧默然望了一眼江蔓雪,他眸色晦涩不明。
没想到,阿雪竟是以这种手段来回敬傅槿禾。
他五指攥紧,脑海中的画面不断变幻,女子从前热忱讨好的粉面,如今她浅薄矜冷的视线,交织直击他的心脏。
再有那个孤清高远的男子为她说话,他心里极不是滋味。
最终,他些许迟疑消失不见,绝情地想道。
也罢,木已成舟。傅槿禾根本不值得他怜惜,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待事发后,他会与她彻彻底底划清界限。
众人行至清风阁尚有十数步外,便听到一阵叫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起起伏伏,直入耳中。
似乎,阁内的战况甚为激烈。
来赴宴的贵女与子弟皆是未成婚,他们脸色潮红,忍不住唾弃道:“天呐,怎么会有如此淫乱的事!”
“竟没想到傅槿禾是如此淫贱之人,她打着痴慕宋小将军的幌子,与人私通勾结。”
沈明岚义愤填膺道:“傅槿禾人尽可夫,不知廉耻,她根本配不上宋小将军!宋小将军与她解除婚约,也是必然的!”
宋钧尧英俊的脸庞阴沉似水,他虽动怒,却没有出言指责傅槿禾。
这番“大度正直”的姿态引得众人极为同情,原本鄙俗无脑的傅槿禾痴缠他,已是一大不幸事,她还水性杨花,背地里偷人,又为二大不幸事。
听着众人对傅槿禾肆意的贬低辱骂,江蔓雪愉悦地眯了眯眼睛。
傅槿禾这个手下败将,她不过简单一招,便彻底将其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她在心底悲天悯人讽道:不过也是。她穿越而来,比长安城蠢痴的贵女积攒多了数千年的智慧。要求她们和她相比,属实是为难了她们。
萧玄胤长身玉立,覆下一片深重的暗影,似不可仰止的山峰。
他声音冷薄:“尔等未见其貌,如何笃定里头的正是傅小姐?”
四周温度骤降,众人只觉彻骨冰凉。
他们瞠目结舌,此前太子为傅槿禾说话他们姑且能说服自己是巧合,可太子再一次出言相助,他们再也不能骗自己了。
不敢说太子对她心生痴慕,至少是另眼相看的。
太子这,这是疯魔了吗?在他们眼里,傅槿禾是一文不值的,太子何至于此哪!
江蔓雪与宋钧尧脸色难看,前者为妒忌,后者为他所有物快要被抢走的愤恨。
她敢用她的人头保证,里头的荡妇必然是傅槿禾。沈明岚不敢直接与萧玄胤对上,她扯了扯长公主的衣角。
长公主安抚地拍了拍沈明岚的手,傅槿禾哪里来的天大本事,勾得她冷情冷性的皇侄屡屡破例?
看来傅槿禾是留不得了!
她声音胁迫感十足:“太子所言极是,那便推开门一探究竟。”
“来人,开门。”
很快,下人走了上前,缓缓地推开门。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死死盯着门。
门即将打开的一刻,身后传来傅槿禾清凉如水的声音:“这里发生了何事,我似听到有人提及我的名字。”
沈明岚与江蔓雪等人唇角的笑意狠狠一僵,她们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傅槿禾折了一枝棠梨,她纤腰恰似花扶柳,一步一摇曳,款步姗姗地走近。
她眼里透出明澈寒凉的机锋。
里头的人不是傅槿禾,那是
她们再次猛然回头,画面不堪入目。
为傅槿禾领路的丫鬟一丝不挂,浑身遍布着血淋淋的伤痕。
她昏迷不醒,可见遭受了何等非人的折磨。
另一男子身上挂着两个赤色肚兜,一绣着醒目的岚字,二绣着刺眼的雪字。
他神色疯狂,眼神迷离,似沉浸在淫-欲中不能自拔:“阿岚,阿雪,你们两个小贱人,乖乖伺候本大爷,否则本大爷饶不了你们!”
突如其来的反转,不啻惊雷落水,惊得众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槿禾非但安然无恙,倒是清平郡主与江小姐惹了一身腥,陷入名声尽毁的境地。
沈明岚几乎掩饰不住眼中狠毒的杀意。
傅槿禾这个贱人是如何识破她们的计谋?她又是哪里来的通天本事,反将脏水泼到她们的身上?
“一定是你,傅槿禾你其心可诛,在陷害本郡主与江小姐!”她伸出手,怒不可遏地指着傅槿禾。
江蔓雪暗暗咬碎了银牙,方才她有多轻视傅槿禾,此时便有多恼羞成怒。
傅槿禾让她自诩的聪慧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傅槿禾莞尔,竟比拂面的棠梨还要柔桡轻曼几分。
她直视着二人眼底的怨毒,心似磐石,坚定不移。
话本的剧情,也绝非无懈可击。
她步步为营,自也能反戈一击,赢得利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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