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村武馆的小修炼间里,随风按照儒雅中年人的教导开始打坐起来。
人在有的时候会陷入一种莫名的呆滞的状态,特别是在对正在做的事情没有一个强烈的目标,然后这件事情又特别枯燥的时候,随风就是这样,他没坐一会,就陷入了在监狱里5年时间每天每时每刻保持的无意义的呆滞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他的脑子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想,好像又无时无刻的在心里幻灯片似的一幕幕的回忆着自己过往一生中的点点滴滴。五年时间,也是一段很悠久的岁月了,在这段时间里,在精神病院里的很长的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在呆滞之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直直的凝望着空中的某一个点,不知道吃,也不知道睡觉,口角流延,丧失了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
刚开始的时候,谁又知道他心里的激流涌动呢,他仔细的回味着自己的一生,就像一头老牛,在寂长的暗夜里,慢慢的将所有的过往反复的反刍,咀嚼,起初,回想起来可能还会生气,会愤怒,会后悔。慢慢的时间的流逝,人就麻木了,一切也就这样了吧,由此及彼,慢慢的他想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比如漫漫的人生,比如死亡,比如对自我的定义,比如对社会的定义,对人际关系的定义,比如对自己肉体、精神感受的探究,他甚至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做试验,看这具皮囊在总总刺激下给精神上的感官带来的痛苦,拿头撞墙,在剧烈的头痛中感受着让鲜血慢慢流满整个面庞的感觉,用手揪、掐遍自己身体的每一处,直至自己全身都是青紫的、拿牙齿把自己的手指头咬的血肉模糊。。。
慢慢的,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与自己的肉体进行了分离,就像有一个自己灵魂的影子脱离了肉体,在自己头顶的天空上,冷冷的俯视着这具肉体所经历的一切喜怒哀乐,一切的折磨苦乐,反复的刺激之下,这具身体对痛苦的承受能力变得无比的敏感,又无比的迟钝,但是这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精神上对肉体痛苦的耐受能力,自己已经可以控制自如,就好比在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控制的开关,只要自己说一声,再大的疼与痛自己好像就瞬间感受不到了。
对于有些人来说,比如说历史上的一些忠勇义士,被俘获之后,面对酷刑拷打而不移气节,这些事例说明,身体上的痛苦,精神上是可以自已超脱的。
对一个人最大的折磨还是精神以及心理上的。
往往一些很简单的问题就能折磨的人发疯,比如,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又或者我想得到什么,我为什么吃饭,为什么睡觉,我吃饭睡觉工作恋爱生子这一切的意义又是什么,又比如随风心里伴随一身的梦魇,某个雨夜里靓丽的身影,恨她吗,有时候恨的浑身发抖,有时候回忆起一起渡过的甜蜜时光的一幕幕,心里痛彻心肺喘不过气来。。。
我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有些心思豁达,内心强大的人,对这些等等的问题有一套自己的定义,并不会为之迷茫。但是如果一个人心思开始走入一个死结,那么一切又是另外的一种结果,在承受着这些折磨的时候,某一段时间,随风进入了彻底的疯癫的状态,精神病院为了控制他,把他全身都固定控制了起来,甚至连舌头都有固定的舌套,防止他疯魔之下咬到自己的舌头,每天喂给他的都是液体的营养液。。。在那一段时间,他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的眼球。
就这种状态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随风静静的躺在将自己全身禁锢的钢铁躯壳里,对进来查看自己状态的医生,睁开了自己的眼睛,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你好,医生,我好了,我想出去了。
那睁开的眸子,静静默默,幽深如最深不见底的海底,明亮如九天夜幕里的星辰。
这位在茶余饭后听说过随风的事迹,并且对这位精神病院鼎鼎大名的疯子的突然轻声细语条理清晰的说出来的话,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随风呆坐在小修炼间里面,目光呆滞的专注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面无表情,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思也无欲,这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空白,他的思想,他的灵魂,已经离顶而出,盘踞在他头顶的上空,冷冷的看着脚下的这具躯壳,一呼一吸,一想一动。
这时候的他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是如此的熟悉,肺叶的一张一扩带动着呼吸,血液在血管里奔腾不息的流动,心脏有力的搏动,以及自己小腹丹田之处的那一团小小的气感。这就是内力吗。。。
身边无时无刻都存在的空气中好像多了很多的东西,不在是那种空无一物空虚的体验了,随着自己的吐纳的一呼一吸之间,带动自己身边空气中多了的东西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像潮涌一样一聚一散,当自己吸气的时候,这东西从自己的头顶,从自己的身体,从自己吸入丹田的气之中,往自己的小腹丹田之中涌去,当自己呼出气体的时候,像推出去的波浪一样从自己的身边散开,如此循环。
人做事情的时候都有一种状态,当你能沉下心来,然后做的事情又比较顺风顺水的时候,可以从不断的成功中获得源源不断的成就感,你就会投入到这件事情中来,无法自拔。
只不过随风跟这种状态也有差别,他自是觉得无所谓,做什么都行啊,反正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不是么。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一个月,然后是三个月,最后是一年。每天随风就是呆坐在小修炼间里,一呆就是一天,饿了就嚼嚼自己从自己的小房间里带来的馒头,渴了就喝一口自己带过来的水,困了靠着墙根躺下双眼一闭就这样睡去,日子过的无息又安详。
其实对他自己而言,做什么都一样。
所以他就在这小小的空白的小修炼间里,按照野子路的笔记上面的心得每天机械而枯燥的一遍又一遍不停不休的修炼着清风流水决,真气在经脉中运行的线路清晰而熟悉到了自己的骨子里,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到最后来以至于就在他睡觉的时候都保持一种朦胧之中的修炼状态,都最后他也不知道他把这口诀修炼到什么样的程度。
比如说在某一个时刻,他觉得这清风流水诀里的一些真气流经经脉的路线不够顺畅,于是他很自然的自己就改掉了真气在身体里行走的经脉的路线,只是他自己感觉,真气如果这样走,走另外一条经脉的话,更加的合理和舒服。
小小的空白的小修炼间里,随风可能是坐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起来走走,经脉中的真气如同顺急的溪流中的溪水在身体中奔腾,这间房间跟自己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五年的那个小房间很像,小小的空间,没有窗户,地上一个可供人盘坐的垫子。
突然,就在某一瞬间,慢慢在房间里面绕着圈子的随风,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突然想出去了。
这个想法就是没有原因的突然的涌上了他的心头。
于是,在他进入该隐村武馆真气修炼间一年之后,他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