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 六佛踪

    云州云梦城边界的云梦山，野绿连坡，天青垂水，人在山中行，却似画中游。慕岳二人离开玉清宗，前往千江城，参加千江夕月会。这二人看似郎才女貌，一路北行却是尴尬。岳梦尘修行巫山沧海功法，断情绝爱、生性淡泊，一路避开慕秋寒三尺。青衫剑客本是善言之人，见此态势，也只好咸口不言，好生无趣。来到一处山坳，二人停下脚步，前方邪云蔽天，妖风阵阵。

    “又有魍魉作祟，我们且去看看”，二人来到邪气最深处，四周黑气弥漫，目不视物。慕秋寒运起“三尺秋水”，划出一道金色光华。圣光开天路，群邪皆避之，四周黑气消散，露出本来模样。举目望去，一排排云梦城独有木质房屋整齐排列，却了无生机。慕秋寒道了一声“不好”，便急朝最近的一间木屋越去，只听“嘎吱”一声，房屋门突然打开，一众人影鱼贯而出，如同机械傀儡。二人大惊失色，这些人面如皋色，粗布衣衫遮盖下的肌体早已变为白骨。白骨森森，草木匆匆，此景依在，人已永别。

    慕秋寒心中愤怒，提剑再手。岳梦尘神扫四周，凝神以待。二人全力戒备之时，忽闻天上再现琵琶声，清脆如临间鸟鸣，婉转如幽泉声响，急切如金戈铁马，雄壮如千江入海。屋上突现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各执琵琶，拨弦续续，其中白衣女子正是当日镜海拦路的锦瑟杀手洛雅，却不知另一人是谁。

    慕秋寒正惊怒无辜村民被害，愤然一举“三尺秋水”，道：“这是你们所为？”。

    洛雅嗤嗤一笑，道：“秋寒公子错怪了奴家。锦瑟虽为杀手，但杀亦有道，绝不向手无寸铁之人动手。何况，奴家修行鬼面琵琶功，所有造诣都在这琵琶上。音律一道，天和人和，奴家可干不出来这等有伤天和之事。”

    岳梦尘听了洛雅之语，心中不以为然，锦瑟杀手双手沾满鲜血，难道不是有伤天和之事？不过上次和洛雅交手，她的武功路数大开大合，却不似如此阴邪之道。

    慕秋寒道：“饶是如此，你二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黑衣男子答道：“宗主的意思，我也想不明白，大好生意不做，跟着你二人劳什子。”

    黑衣人似乎不情愿，洛雅颇为尴尬，接过话头：“公子见谅，还忘跟你介绍，这位是五弦‘乱世悲音’谈五郎，也是吾之夫君。”黑衣人笑笑，欣慰之情显而易见。

    洛雅续道：“慕公子难道还没看出来这是谁所为，普天之下除了魔龙天都的九幽郎君还有谁会把生人练成鬼幡？”。慕秋寒早作此想，只是魔龙天都来的如此之快，让人大出意外。

    洛雅道：“我二人奉主公之命，来此候着二位。却不想撞见九幽郎君行凶，便出手阻止，只是晚了一步，虽然没有练成鬼幡，但这些现在人不人不鬼，也是人间路难回，九幽路难进。”

    岳梦尘哀叹一声，苍生何辜，人世多艰。

    慕秋寒道：“你们来此等着我们，莫非早知我二人行踪，到底有何意图？”

    洛雅道:“我们自是不知道二位行踪，宗主让我们在哪等着，我们就在哪等着，宗主自是不会出错。宗主让我转告你们，千江夕月会，暗潮涌动，谋定后动，方保平安。”语罢，洛雅和谈五郎便化作一黑一白两道轻烟，不见了踪影。

    岳梦尘见二人离去，便开口道：“慕公子，锦瑟受命于我之杀父仇人，却至始至终不见杀意，反而专程提醒，这是何故？”

    慕秋寒：“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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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瑟二人乘乐而去，真是霓为衣兮风为马，飘飘兮如云之君。再观地上，数百村民行尸走肉，唯有岳慕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看这就是天道，强者为峰、恣意妄为，弱者为食、任人宰割。叹天道不公，万物为刍狗。

    慕秋寒义愤填膺，悲痛交加，数百村民遭受无妄之灾，成了行尸走肉，杀，心不忍，不杀，不忍心，只叹自己修为不够，不能救村民于水火。岳梦尘却不同，她知这些村民生机已无，若不当机立断，若日后吸收天地元气，变为“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于是凝法成印，蓄势待发。就在此时，远处佛光大作，传来一声清朗佛号：“生无常，死无常，生死无常，是为无常”。

    岳慕二人转身望去，路之尽头缓缓走来一僧弥，身着一件单薄灰色袈裟，面庞圆润，红光满面，端是菩萨面孔。巧妙的是，他每走一步，地上便生出一朵青莲，如春风润物，细细无声。四周物事向是有了感应，枯枝败叶转黄为绿，重现生机。霎时间，整个山谷郁郁葱葱，恍惚一瞬间便从秋日走到了春日。

    这和尚走了过来，双手合十，低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是向岳慕二人致意，“小僧法号无常，乃西方大雪山长圣昌列寺僧人，见过二位施主”。慕秋寒从小生长在中土世界，对西方大雪山知之不祥，却也报了师承来处。岳梦尘却对大雪山武脉再清楚不过，怒山仙女宫和长圣昌列寺同属大雪山武脉，这长圣昌列寺便是大雪山三大名寺之一，与“如意空行”和“万象法林”齐名，是大雪山一百二十四寺执牛耳者。

    “小女岳梦尘，来自怒山仙女宫。”

    无常一听仙女宫，便心下了然，“原来是紫心尊者高徒，难怪如此惊才艳艳。前几日，紫心尊者与德吉师尊交流佛法时还提到了施主，紫心尊者对你夸赞有加。”，仙女宫和长圣昌列寺交好在大雪山人尽皆知。

    岳梦尘道：“师兄谬赞，师兄佛法高深，可否救救这些无辜村民”，德吉活佛乃当世高僧，佛法无边，慈悲浩荡，无常乃他坐下弟子，修为应当不差。

    无常道：“我来此，正是此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见他口宣佛号，顿时佛光大作，听九天神佛齐齐吟唱，诸天佛陀身影飘飘欲现，村民佛光入体，残留体内的魔气忽地消散，深深白骨竟凭空长出新肉，迷离双眼又现瑞光，当真佛法奇妙，令人返阴回阳。

    村民恢复正常，如梦初醒，见三人救命大恩，连连称谢，更是要杀猪宰羊，设宴款待，三人都还有要事在身，便婉拒离去。

    三人离开村落，岳慕二人要赶往千江城参加千江夕月会，无常师命在身，还有要事，三人便分道扬镳，道一声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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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光阁内，灯影摇曳，帝国的支柱们尽数于此。

    居首的摇光说道：“今日召集大家，便是有要事宣布，我与伊祁先生将离开一段时间，少则数年，多则无期。朝中一切事物由流光殿下负责，大家定要齐心协力，保帝国江山永固。”

    “诺！”，朝中大臣口中允诺，心下却甚是不安，摇光殿下所为何事，走的如此突然，实不像他沉稳作风，而且让沉迷女色，整日莺莺燕燕，声色犬马的流光殿下负责朝中事务，帝国又将风雨飘摇了。有的表面惶恐，内心却是极为欢喜，被摇光强硬手段打压多年的他们，似乎终于可以看见多年未见的太阳了。

    丞相薛断尘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启禀殿下，殿下所去是为何事，这朝中事务交给二殿下是否合适，还望殿下三思”，薛断尘德高望重，这时候，也就他敢站出来了。

    “宰相莫急，此事虽然突然，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日后向各位明言。二殿下年少，还望宰相多加帮扶”，摇光道。

    “老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二殿下”，薛断尘见摇光如此，也不再多言。摇光当政以来，从未有人可左右他之心意。

    待众人退去后，摇光对伊祁说：“走吧，我们也去看看二弟”。二人不多时便来到流光住所花满春楼，只听靡靡之音不绝于耳，数十妙龄女子袒胸露乳，奔来走去，当真无法无天。众女见了太子殿下，赶紧跪下参拜。

    “下去吧，把张青先生叫来”，摇光一脸不悦，这张青先生便是流光的老师，与伊祁并称“左青右祁”。

    “哥，干”，流光一身酒气，胡言乱语。摇光也不答话，只是静静站着。不一时，张青先生步履匆忙地赶了过来，施了礼，满脸惊恐。只听摇光道：“今日到花满春楼，就是为了与张青先生一叙，请先生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陛下，里面请”，自从二公子沉迷酒色，张青便辞去朝中职务，今日摇光为何前来，张青心中也无底数。三人不顾还在喝酒的流光，径直走了进去。张青带摇光进了一见书房，这书房干净整洁，窗明几净，与外面杂乱不可同日而语。

    “先生，你可知我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小人不知，还望殿下明示。”

    “来花满春楼自然是为了流光的事”。张青想，他终于忍不住了吗，要对流光下手，果然符合他的性格，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难道二殿下苟延残喘十三年还是逃不过兄长的猜忌吗？

    “流光沉迷酒色，若是记得不错，应该是十三年前，也就是父王病重的前一年。渊帝国的历史，想必先生非常清楚。当时而言，流光年幼，不具与我一较之力。你担心我一旦掌权，便会对流光不利，流光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为的是保全性命。可你并不知道，流光对我而言何其重要，父王一生就我和流光两个儿子，我又怎会忍心杀他？”

    张青岂会不知，只不过人心难测，前一刻兄弟情深，后一秒刀剑相向，这种兄弟阋墙的戏码不知上演过多少回。

    “十几年来，我未点破流光之变，一是不想让他变为惊弓之鸟，日日担惊受怕。二是他资历尚浅，治国理政尚有不足。想必这些时日，在你辅助下，他大有精进。今日前来，是因为我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开一段时日。帝国的一切事物，都要交给流光处理。”，摇光道破来意，张青不真假，一直低头不语。

    伊祁见状：“老友，你大可放心。殿下所言，句句属实。”，伊祁与张青是多年挚友，虽然各为其主，但伊祁所言，张青从不怀疑，于是这才放下心防，诚恳道：“殿下厚爱，老臣定当结草衔环，衷心辅助二殿下。”

    “帝国至圣君建立至今，已有数千年。沉疴积弊，流毒已深。如果不来一场自内而外的变革，帝国恐怕也逃不过由盛而衰的历史定局。”，摇光轻摇折扇，帝国的情况他了然于心，现如今虽不是病入膏肓，但也不容乐观，“所以流光任重道远，不可一日荒废。临走之前，我倒是给他出了道不大不小的考题”

    “太子殿下下令左右龙骧军开赴青山，并向龙张两家发出诏令，特派税赋各一千万两白银，用于战事。如何让龙张二家捐出税银，就是太子殿下给二殿下的考题了”，伊祁亲身说到。

    这倒是一道不小的考题，摇光一走，流光孤立无援，还未站住脚跟，就要向龙张二家开战，看来得伤透脑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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