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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耿瑾文和张謇这位立宪派领袖的对话越来越有火药味,会议室内就有人想要出面劝说双方,只是没等这些人出声,耿瑾文这边已经毫不客气的对着张謇说道。
“民意?现在中国最大的民意就是革命,就是打倒满清朝廷建立共和政府,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站在这里?我们现在主张的就是人民的意志,反对我们的主张就是反对人民的意志。
虽说张老先生您在革命前期为革命做了点事,但也没有这个权力阻挡人民意志的实施。我希望张老先生您倒是好好想清楚,是不是真要站到人民的对立面去,和那些腐朽的反动分子站在一起阻扰革命。”
张謇气的胡子都开始抖动起来了,他用手指着耿瑾文怒斥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到底谁和反动分子站在一起阻扰革命了?你这么给人罗织罪名,算什么人民的代表?”
站在张謇身边的程德全也是面色铁青的帮着说道:“年轻人,就算你仗着有人在背后撑腰,也不必这么张扬跋扈,季直兄海内名士,就算是在座的各位也是尊敬有加,你年纪轻轻如何敢这等无礼?”
耿瑾文只是侧着脸撇了张謇一眼,便对着程德全说道:“革命同志之间只分先后,不分年齿。我们革命同志只认识真理,不知道什么叫无礼。封建帝王用儒教礼制禁锢了中国人的思想数千年,又以满清一朝最为登峰造极。
你们既然如此推崇礼教,那么倒要请教两位,这金钱鼠尾和长袍马褂,到底是周文王所制,还是孔夫子所留?阁下所言之礼,到底是华夏之礼还是蛮夷之礼?你们自己辱没祖宗也就算了,还拿这种蛮夷之礼来辱没汉人,这究竟是什么混账言论?”
张謇和程德全两人面红耳赤,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耿瑾文这等无礼之徒了。他们大半生都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在他们所处的这个等级,即便被上位者驳斥,也未曾遇到这样赤裸裸的羞辱言论。在他们眼中,耿瑾文简直和市井之徒没什么区别了,完全不懂的上流社会的人情世故。
但是在这样的场合上,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些立宪派代表却只能保持着沉默,没人愿意站出来为张謇和程德全对抗耿瑾文。毕竟,对方可不是一个真正没有根底的毛头小伙,而是代表着一方势力的代表,更何况这几天来耿瑾文在代表大会上合纵连横,掌握住了代表大会大多数代表的意向,现在连同盟会也公然站到了他这一边。
能够坐在这间会议室内的人,也许有反对革命的人,但绝不会有看不清风向的蠢人。刚才耿瑾文等人开会把张謇和程德全等人赶下了楼,现在这些人又态度一致的支持耿瑾文提出的几项主张,很明显立宪派已经在这个会议上被孤立了,这个时候站出来对抗耿瑾文,无疑就是在找死了。
现在不是江苏刚刚革命的时候,那个时候革命党的力量弱小,几次攻打南京都没有什么成效。现在是各省十来万大军集结于南京,南京周边已经基本看不到满清的武力了,即便江苏各地还是旧官僚、旧士绅说了算,但是他们在武力上已经完全失去和革命党抗衡的能力了。
就如陈其美一言不发的处决了陶骏保,这位陶骏保可不仅仅是光复会成员,同时也是镇江大户出身,和立宪派同样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但陈其美杀了也就杀了,张謇和程德全对陈其美丝毫没有办法。如果不是联省代表会议这边通电的快,抢先为陶骏保加上了烈士的头衔,程德全还要捏着鼻子给对方背书,证明陶骏保乃是违反了革命纪律才被明正典刑的。
有这样的先例在前,原先还为控制了东南两省而得意忘形的立宪派士绅们,认为可以把同盟会、各省革命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想法,已经不翼而飞了。陶骏保之死也是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告诉了这些士绅官僚,时代已经改变了,掌握了地方政务的官员士绅面对掌握着刀把子的革命党人,是没有多少反抗能力的。
如陈其美这等流氓都督,也只有耿瑾文这等蛮横无礼的革命党人才能对付的了。至于他们这些人,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中为张謇和程德全鼓吹一下倒也不妨,可真要他们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和耿瑾文、陈其美这些动辄见血的革命党人理论,那还是敬谢不敏了。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胆量,又怎么轮得到这些革命党人在这里发号施令。
不过立宪派代表的不发声,不代表耿瑾文就会这样放过他们,跟随吴川也有一段时间的耿瑾文,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乘胜追击,务必要彻底把政治对手的气势打压下去,从而让对方不能再翻身。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又向着程德全说道:“程都督,自江苏革命光复之后你就身为江苏都督,联省代表大会既然已经决定要对各省军政府内部的反革命分子进行肃反,那么你也要就江苏肃反一事发表意见,到底你是支持还是反对。”
程德全脸色铁青的回道:“联省代表大会既然都已经做出了决定,还要问我这个小小的江苏都督做什么?这南京城内外都是你们的人,你们这两天让军队在城内骚扰绅商,抓捕良民,什么时候问过江苏都督府和江苏议会了?”
耿瑾文没有理会程德全的不满,继续追问道:“程都督,请注意你的立场,你现在是光复后的江苏省都督,不是光复前的江苏巡抚,请搞清楚你到底和谁才是我们。
其次,在你接任江苏都督之后,为和不加甄别的留用旧清官吏?为何没有要求各县释放革命同志?为何把如宿迁知县徐杭这样的反动人士任命为当地的民政长?为何在徐杭大肆屠杀了当地的革命同志之后,你始终没有发出免去其宿迁民政长的命令?你是否在有意勾结、纵容这些满清的反动官吏残害我革命同志?”
程德全这下倒是真被惊吓到了,立马惊怒交加的回道:“这纯粹是污蔑之词,我对徐杭的事情一无所知。我虽然担任了江苏都督,但是真正处理江苏政务的日子并没有多久。我根本不了解,徐杭在宿迁做的那些事情。”
耿瑾文却不理会程德全的辩解,不管不顾的看着他扬起手中的文件说道:“江苏又岂止一个反革命官僚被留任,我这里还有诸多苦主上告江北各县留任官僚和当地士绅谋害革命义士的案件,他们可都是你程德全都督下令留任的,你在上任后还对他们颁发了一张公告,让他们继续照着此前的规矩行事,无需做什么改变。这你也不了解吗?那么陶骏保烈士在上海被反革命分子谋害一事,你了不了解?”
程德全感觉自己的背心都开始发黏了,若是没有耿瑾文和沪军都督府打擂台的前事,他还真不会理会这个年轻人的话语,只会把对方这些言论看做是虚张声势。但是现在么,他倒是真的有些害怕了起来,担心对方是想借陶骏保一案铲除自己了。
只是在耿瑾文对他步步紧逼时,他身边的张謇却也沉默了下去,显然是闻到了危险的味道,不愿踏进这摊混水中来了。就在程德全不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辩解的话语时,黄兴看着实在有些不忍,正想出面为这位江苏都督求情。
不过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宋教仁却突然拉了他的袖子一把,自己向前踏出了一步,把黄兴挡在了身后诚恳的向耿瑾文说道:“耿代表有所不知,程都督的身体一向不好,虽然勉强接任了江苏都督一职,但并没有处理过多少公务,他说不了解是确实不了解。”
耿瑾文瞧了宋教仁一眼,方才对着程德全问道:“程都督的身体确实有这么糟糕?糟糕到都无法处理公务了?”
程德全终于定下了神来,咬着牙回道:“是,我在上海看了洋医,大夫也嘱咐我最好不要过于操劳。我这次回宁,就是打算辞去江苏都督一职回家养病的,还请各位代表成全。”
耿瑾文注视了程德全好一会,这才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说道:“既然程都督的身体有恙,那么我倒是有可能错怪了程都督。那么如此,请程都督写一份谴责省内反革命分子的声明,再交一份辞职书上来,明日我们开会时讨论了程都督的问题,都督即可去上海养病了。”
程德全有些诧异的说道:“还要写声明?”
耿瑾文语气冷冽的说道:“总要跟反革命分子划清界线,我才好对江苏人民有个交代。要不然我们怎么向江苏人民宣布,程都督你是否同反革命分子有关联呢?”
“好,我这就回去写。”程德全咬着牙回道,觉得颜面尽失的他便转身快步出了门。张謇瞧了瞧同盟会诸人的神情,又和耿瑾文对视了数秒,随即一言不发的立刻了。几名立宪派人士立刻跟了上去,也有几位立宪派代表还是留了下来。
“好,那么接下去我们就要说一说,关于修订临时约法和成立临时政府的事情了…”耿瑾文语气平静,丝毫没有为刚刚拿掉一个江苏都督,赶跑了一群立宪派首脑的洋洋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