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花海,一片紫色。
太阳躲在云彩中,偷偷地看着下面仅有的两个人。
“姑娘,你真是花仙子吗?”
“对啊。”女孩甜甜地笑,“我是上天派来陪你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了。”
“嗯。”司晨也不再对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感到奇怪了,只要有她陪伴,自己就是去死也愿意,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女孩在草地上坐下来,俏皮地向司晨勾勾手指。他也笑,跟着坐下。
“还没说名字呢,我叫司晨,你呐?就叫花仙子?”
“不不不,我的名字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司晨还想追问,却被女孩堵住了嘴唇。
起风了。
一团团云朵像个小孩子,调皮的跑开,躲藏不住的太阳脸蛋羞得通红,柳絮般的蒲公英漫天纷飞,薰衣草也摇晃着小脑袋。纤细的发丝随风而动,轻轻抚过司晨的脸。
女孩抓住飘过来的蒲公英絮,放在耳边。
“你在干什么?”
“嘘——她在唱歌。”
司晨压低声音,“谁?”
“你听不到的,小家伙在唱歌呐,我哼给你听。”柔柔的歌声从她的口中慢慢飘进他的耳朵。
他细细听着,恍惚着,感觉是那么熟悉,不自觉得打起拍子应和。
狂风乍凉,女孩站起来,放开英絮,“再见。”任其远去。
“这首歌叫《减字木兰花》吧,我听过,可惜我忘了在什么地方。”
女孩点点头,从身后拿出一个风筝,把线头交给他,“别管这些了,陪我玩这个吧。”
“好。”司晨惊讶,心说哪里来的。
女孩把风筝平举过头顶,“准备——跑!”
司晨甩开步子,扯着风筝线在前面狂奔,女孩在后面追,她突然一松手,风筝摇晃一下飞了起来。
司晨停下,望向欢呼着的她,望着自由自在的纸鸢,但愿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司晨——”女孩叫着,“我美吗?”
“美!”
伴着夕日与上弦月,女孩提起裙摆,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你喜欢我吗——”
“喜欢!”司晨脸庞火红,大声喊。
一扬一蹈。
一定一旋。
一颦一笑。
女孩的视线从未远离过他。他只是笑,她也笑。
“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
女孩跳着,跳着,渐渐跑远,司晨扯着风筝在后面追,“我爱你!”
“别过来,司晨。”女孩对他挥手,“我要走了。”
“为什么?”
“你能想起我的名字了吗?”
司晨僵在那里,手中的线滑落,风筝自由自在的飞向远方。
女孩笑,笑得流下眼泪,“傻瓜,上天给了我半日,你却连我的名字都想不起。”像一只蝴蝶,飞向高空。
“下来吧,我追不上你了。”
“谢谢关照了。”女孩摇摇头,“再见。”
她渐渐模糊,像花仙子一样,化为片片娇艳的花瓣,随风而逝。
……
一个男人光着膀子抱胸站在小山岗上,满头红发编成了几十条小辫子,身上只穿着兽皮战裙,裸露的身体肌肉虬劲,布满火色纹络。
“气死我了。想不到这个‘我’这么窝囊。”
花海顷刻间枯萎,露出掩藏的满地废墟。金杯玉盏,生锈的铁剑,残破的宫殿,一片荒凉。
司晨在乱石中跑着,跑着,跌倒,爬起,爬起,跌倒。
“说好陪我的!明明说好的!”司晨无力地趴在地上,一片花瓣落到肩上,他抬起头——冰冷的天空,孤寂的星星。
大雨倾盆落下,淋湿了他的眼睛。
“啧啧,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男人叼着草根走过来,“小哥,看不出你还蛮纯情的嘛,我在边上看得都腻歪死了。”
司晨擦掉眼泪,挣扎着爬起来,没好气道:“你管我!”。
男人瞪着铜铃眼,“还不醒过来!”伸手扇了他一个耳光。
惊雷阵阵,天空昏暗下来,像被撕裂一样裂开黑漆漆的裂缝,大地四分五裂,世界开始崩溃化为虚无。
司晨眸中粉色光芒大盛,却又戛然而止,呆呆地看向男人。
“你中了幻术,刚才的一切都是你想象出来的。”男人看着他没反应,又接着说,“我呐,是来救你的。”
“又是来救我的。”司晨语气苦涩,充满无奈。
“小哥,你真不识好歹,不先谢谢我。”男人双手握拢,一团清水流泻出来,聚成水球,手指一点,变成了一面镜子,“不跟你计较,看看吧,这是外面发生的事。”
街道中央,翼火蛇俯冲,骨爪锋利冷冽,向下逼来,发出急促尖锐的啸声。
被劲风冲击,少年黑发狂舞,燃烧的纹络实化,具现在虚空中,蔓延交织,构建成一个过人高的火山锥。
刹那间,两只铁爪猛地闭合。
那热浪滚滚的火山剧烈震荡,像个忠心耿耿贴身侍卫,硬生生抵住接连的攻击,牢牢护住内部血流不止的少年。
火星四射,身下青石承受重压,裂开蛛网般的裂痕。
“小子,凭这点血气也想挡住我,爷爷难道没跟你说过,我可是——”
少年野兽般嘶吼,冲破火焰,直砸而下。
拳头在面前猛地放大,翼火蛇闷哼,断线风筝一样翻滚跌落,接连撞塌几堵土墙,烟尘滚滚,年久失修的废弃宅院不堪重负。
他晃晃脑袋在碎石堆里站起来,嗤啦,黑色斗篷被一把撕开,一副碧绿如玉的鸟型骨架暴露在空气中,骨翅扇动退回高空。
“小子,没想到你把我逼到这个份上,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电芒闪烁间,被打得弯曲凹陷的尺骨龙骨恢复原来模样,骷髅鸟首死死地对着少年。
他张开鸟喙,吐出一本厚厚的书,封面是一张带有蓝色背景的楷书,这样写着——天碑大道,二十九,剥夺。
翼火蛇翻动着书,撕下一张空白的纸页,“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我可不想因为杀了一个活人被处罚。”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敬酒不吃吃罚酒。”翼火蛇吐吐信子,“我以上天的名义宣判,因你阻挡鬼使回收魂魄,剥夺你的双拳。”那张纸显现出两个拳头,被丢到空中,自己燃烧起来,化为灰烬。
少年突然跪下,痛苦地低吼,两只手掌燃烧起绿色的无名火,肌肉被炙烤地失水萎缩。
“剥夺你的视觉。”
“剥夺你的听觉。”
“剥夺你的胳膊。”
翼火蛇再次吃力地撕下三张,身体的骨架因为反噬而石化,哀鸣一声跌落在地,看到对方痛苦欲绝地扑在地上挣扎,有种莫名的快意。不过,今天这代价有点大啊。
无人关注的角落中,数不清的蛊虫从地下钻出来,慢慢汇聚成一只肥大恶心的土褐色蚯蚓,刚毛刺破体表的粘液,根根直竖,狰狞的伤口密布全身,渗出黑色液体。
“这个小子什么来头,连我压箱底的天碑大道都对付不了。”蚯蚓疼得浑身抽搐,“我来救你,翼!”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又化为密密麻麻的虫潮没入地下。
南国小竹站在子午门鼓楼内,痛苦的紧皱眉头,一缕嫣红划过嘴角。
“花瞳被破了吧。”
“嗯。”
老妪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由叹息道,“我说过,花瞳里的幻境是不受控制的,如果被强行中断,施术者与受控者都会受到影响,你俩,哎——”
“我不会的,倒是他,如果敢骚扰我,意图不轨,我不会留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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