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市委市政府认为步行街是平江市的一个地标,是关于平江的形象工程,决定将步行街的设计面向全国招标。这让路鸥叶子他们倍感压力。他们决定废除原先所有方案,集中两家设计部门的所有力量,按晓娅提出的思路重新设计。
市里邀请了数十位全国知名的专家学者参与评标,最后大部分的专家认为,由宏远集团和万年青集团共同提出的开发方案侧重于展示平江的地方文化,将旅游、娱乐、休闲、购物等功能集合于一体,体现了目前步行街综合化、多样化、休闲化的发展趋势,是一种较为理想的方案。它突破了传统步行街单一的购物功能,最大限度降低了商业经济对平江传统文化的冲击,可称得上是一个创举。
市里经过慎重研究,参考了专家组意见并征求市民的意见,最后确定宏远和万年青的设计方案中标。
随后两家又一举夺得步行街的拆迁和建设工程。
两家集团开始忙碌起来,不在话下。
倒是罗素素和乔家园都是工程的设计人员,由于两家公司的合作关系,他们俩自然更是形影不离了。
路家与叶家的关系似乎也步入了正常。路鸥和叶子很自然经常地出入于对方的家庭,两家似乎重新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自从路鸥在教堂遇见叶子后,路鸥开始参加一周一次的崇拜活动。步行街工程中标,两家又尽释前嫌,可叶子从路鸥脸上看不到应有的兴奋之情。路鸥还是满腹心事,闷闷不乐。叶子问过几次,路鸥似乎不愿多提,没说几句就转到其他事情上。
叶子还发现路鸥对宗教的态度更为虔诚了。有时她为了工程的事没去参加礼拜,她想去找路鸥商量,方嫂却说他去做礼拜了。
叶子总觉得路鸥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或者说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她知道。
潘晚的事过了没多久,潘晨也出事了。
潘晨原是一家公司采购部的一名基层采购员,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由于他的表现和业绩,公司高层对他极为器重,把他提拔到部门经理这个位置上。当上采购部经理之后,公司的原材料采买都是由他负责。
这些天公司正等着一批原料生产,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对方送来,催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对方已单方面解除合同。对方的解释是公司换了新股东,选出新的董事会,董事会决议对公司的发展战略进行调整,原来的产品不再生产了。
这下把潘晨急坏了,公司急等着这批原料生产产品提供给下游企业。如果不能按时供货,公司要面临巨额的赔偿。他与上游原料供应商由于是长期的合作关系,合同基本上是沿用多年前的条款。虽说对方是要支付违约金,那也只是象征性支付一点,根本抵不上违约给他们公司造成的损失。无奈之下只能另找供应商。由于时间紧迫,对于新供应商大幅加价的不当要求,公司只能忍痛承受。最后公司把这一切责任都算到潘晨头上,潘晨被开除了不说,公司还要对他追偿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这天潘志平找到顾万山,说想和他聊聊。俩人来到一个酒馆,要了酒和几样小菜。酒菜上来,潘志平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顾万山劝他少喝点。潘志平叹气,说,万山,咱俩谁的年纪大。顾万山说他记得他们一般大,又说,算下来也该退休了。潘志平说,万山,这次找你来还是那件事,想给你解决职称的事。你说你也算是咱们大学里一怪,你瞧你带出来的学生现在都已经是教授了,甚至今年刚评上教授的有一个还是你学生的学生。可你至今还是个讲师,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说你不在乎吧,每年的晋升申请你都挺积极,该交的材料你也交了。说你在乎吧,每到最后一个环节你又放弃了晋升。你也知道,咱们学校的待遇与职称挂钩,工资、资金、福利、还有住房都得看职称。你瞧你还是住着宿舍,几个人住在小小的两间里,你不觉得挤我还嫌得挤呢!万山,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能和我说说吗?毕竟咱俩也是几十年的老同学了,这么些年来我看着你这么过来,心里真不是滋味。万山,万山,你在听我说吗?潘志平看着一旁发呆的顾万山,摇了摇头。
哦,我听着呢。你说。顾万山回过神来,说。
我说,你还是把材料报上来吧。不管怎样在你退休之前给你个副教授不算过分吧。我……我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帮你了,过了这次你只能以讲师身份退休了。
顾万山一惊,说,怎么会呢?大家都说你是副校长的最佳人选。要是这样,你还有五年的时间……
潘志平摆摆手道,唉,不提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我说你的事是怎么考虑的?
顾万山迟疑一会儿,说,还是算了吧,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也不在乎这最后一次。别管我了……
你呀你呀,怎么说你才好呢!潘志平喃喃道。
俩人又聊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才散去。
原来潘晨的事还没完,潘志平竞聘大学副校长的事也黄了。原本潘志平他学术功底深厚,又有社会知名度,大家私下议论说副校长人选非他莫属。不想考察组接到举报,说他作风不正,对待感情极不负责,始乱终弃,抛妻弃女。说他虽有学术能力,但师德沦丧。说做人乃做学问的根本,做人行为不端如何为人师表云云。
考察组接到举报后极为重视。鉴于举报信中并未提出事实根据,考察组为慎重起见决定按组织程序找潘志平谈话,核实情况。起初潘志平不明就里,但在考察组话里话外地点拔下他才意识事情的严重性。在那一瞬间,他也明白了举报定是玉儿所为。联想到之前潘晚事件,还有之后潘晨所发生的事,一切他全明白了。
否认无益,再说玉儿也不会就此善罢干休的,潘志平只得承认事实。考察组将调查结果上报主管部门。校方认为潘志平已不再适合担任地质学院院长职务,鉴于其对地质学院作出了重大贡献,校方决定以身体健康为由让他提前退休。
潘志平并未把提前退休的内情告诉白蓝。白蓝被潘晚潘晨的事搅得焦头烂额,没有心思细想。他觉得志平这段时间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可能真是身体出了问题。她除了直叹家运不济之外也没有过多计较。
潘志平终于还是病倒了,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肝硬化,已经出现并发症了。医生说这与他长期饮酒有关。自从那年野外工作回来后,滴酒不沾的他也慢慢地染上的酒瘾。潘志平在家里从不跟白蓝争吵,白蓝发脾气时他总是一个人出来到酒馆里坐了个把钟头,喝上两杯。
潘晨的事还未了结,潘志平又住进医院里,一向强势的白蓝这时候也没有主意了,常在家独自唉声叹气。还好潘晚向公司请了假回来陪她,白蓝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这天潘志平要白蓝去找顾万山,说有事和他商量。顾万山接到消息后马上赶到医院。看着几十年的老友病得不成人样,顾万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问潘志平要他做什么。潘志平说,你还记得那次咱们出差,回来时在平江骆驼岭上过了一夜?顾万山点头。潘志平又说,其中有一个坐轮椅的女子,你不是还看过她挂着的玉佩吗?顾万山又点头。潘志平笑道,亏你还是老地质,你没看出来那枚玉佩有什么来历?顾万山愣了一下,心中一动,脱口道,你是说……
潘志平点点头。顾万山惊道,难道她就是……
潘志平又点了点头。顾万山苦笑,说,我不是没想到,当时我也有这个念头,我只是不敢想……。你叫我来是不是为了她?
我想让你跑一趟平江,去看看灵灵,说我想见见她们。不瞒你说,我见过她娘俩。玉儿可能有点恨我,我不怪她。我的时间看来也不多了,我只想在我离开时能听她叫我一声爸爸……
顾万山含泪应下。
二十多年后,当顾万山再次见到方灵灵时俩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一向不轻易掉泪的方嫂也不禁呜咽起来,纵有千言万语她也不知从何说起。他们紧握着对方的双手,端详着对方那略显沧桑的面容,想从那一脸的皱纹中寻找当年的痕迹。他们还是从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了当年的影子。
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方嫂忙给顾万山让座。俩人就从以前的事情说起,直说到现在。最后方嫂才问,顾老师,您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顾万山叹道,说来话长。恕我眼拙,我早就见过玉儿,只是没认出来。这次来一是想看看你和玉儿,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着你们,不知你们过得怎样。说句不怕难为情的话,我常梦见你从崖上掉下来,我跑过去接,愣是接不到。你……你不会笑话我吧。
方嫂擦了擦眼说,顾老师,难得您还挂在心上。我从没忘记你给我们的帮助。我跟玉儿说了这些事,玉儿还说她跟你有一面之缘,说她会替我好好谢谢你的。
顾万山摆摆手道,惭愧,惭愧啊,不提也罢。今天来还有一件事,顾万山顿了顿说,是受人之托……
方嫂抬起头问道,谁?
志平!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灵灵,有些事你可能不了解。志平,志平他可能快不行了。
你说什么!方嫂霍地站起身来。可能她意识到有点失态,又缓缓地坐了下来。他怎么了?她问。
是肝硬化,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他说他对不起你们娘俩,不知该怎么偿还。他想在他离开之前能见一见玉儿……
方嫂陷入的沉思,不想二十多年后顾万山的第一次拜访就带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潘志平,这个曾经带给她幸福与苦难的人即将离开人世,她会有什么心情,她应该有什么反应,谁也不知道。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二十多年的时间足以掩盖掉一切,将留在人世间的一切哀怨情愁通通消解。果真是这样吗?
就在方嫂起身给顾万山续茶时,一个闪失,她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摔碎了。方嫂忙弯下腰拾起碎片,顾万山在不经意间看见方嫂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方嫂最后还是答应了潘志平的请求,她说她会告诉玉儿的。至于玉儿会不会去,她也说不好。
方嫂把潘志平的消息告诉玉儿,玉儿爽快地答应了,这倒出乎方嫂的意料。不过玉儿的态度却叫方嫂感到不安。
方嫂说她和潘志平的事都已过去了,现在与潘志平唯一有关系的就是玉儿了,她就不去了。她叫玉儿给潘志平带个好。
玉儿如约来到医院,是二虎送她来的。下车后,她叫二虎不要跟着,就在那里等她。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没有马上进去。她来到了一处树荫下,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来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其实她在来的路上就在想着这一次见面的情形,现在只是要再次巩固一下心理防线。包括说什么话,做什么动作,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她想他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要见她一面无非就是想扮演一个弱者的形象以搏取她的同情。她可不能心软。
就在她深思之际,她听到稚嫩的童声说道,爸爸,爸爸,你看那是什么?玉儿循声望去,就在身边不远处有一男子,正背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四五岁光景,伸出手指着玉儿身边问。玉儿这才发现身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老汉,手里握着一柄草插把,上面插满了糖葫芦。
是糖葫芦,她爸爸说。小女孩听到糖字,两眼亮了一下,又问,能不能吃?
能,走,给你买一个去。
小女孩拿着糖葫芦吃了起来。咬了一口就把糖葫芦伸到爸爸的嘴边要他吃,他爸咬下一粒来。父女俩都笑了。
玉儿看呆了,不觉地痴痴地望着。小女孩见玉儿盯着自己看,又伸出糖葫芦说,阿姨吃。玉儿笑着朝她摇摇头。
跟阿姨说再见,男子说,他朝玉儿善意地一笑。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和玉儿说声再见,摆了摆手。玉儿也摆了摆手。
玉儿望着父女俩的背景呆默了良久才进了住院部。
一眼见到已瘦得不成人形的潘志平,她不觉怔住了,不过她很快又恢复刚进来的神态。也许是医院里的气味让她不适应,她往窗子方向挪了挪。她瞟了一眼潘志平,冷冷地问道,你费了那么大心思叫我来,是想向我忏悔呢,还是要为潘晨和潘晚讨个公道,或者是要我继续欣赏你的表演?
潘志平叹声道,玉儿,你怎么看我都不过分,我不会怪你的。我原来还想求得你的原谅,看来这个也是奢望了。不过没关系,就像你说的,这是我应得的。我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本来应该由我承担的责任现在却转嫁给我的儿子和女儿了,也就是你的弟弟和妹妹。不管你承不承认,这种关系不是你能改变的。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按你的意思来解除这种关系,可惜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让你与我这个满身污点的人扯上关系,让你难堪……
潘志平停下来喘了一口气,他皱着眉,右手伸到被子里,按在右腹部上。一会儿他接着说,也许你不会相信,我这一辈子只结过一次婚,也只爱过一个女人。只是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半天不语的玉儿转过来看了潘志平一眼又转开了。
潘志平说,我唯一爱过的女人不是白蓝,她是你娘。潘志平话未落音,就听到一声冷哼从玉儿的鼻腔发出。
潘志平又痛苦地皱起眉来,不断发出咻咻的喘气声。似乎是为了掩饰,他在尽力地表现得自然无虞。只是不断痉挛的脸部肌肉将他的病痛一览无遗地展现出来。
几分钟的沉默过后他继续说,我想你会觉得奇怪,既然跟白蓝没有感情,为什么还生活了这么多年。是啊,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你不是说我抛弃了你娘和你,是个没有责任感的男人。我就在想,我已经错了一次,难道还要在同一个问题上犯第二次错吗。我没有资格再去寻求爱了,难道还要将抛弃过一次的责任再次抛弃吗?玉儿,你希望我这样吗?如果当初我和白蓝离婚,再回到你娘身边,那我把对白蓝和小晨小晚的责任又置于何地?那今天站在我面前指责我的就应该是他们兄妹俩。玉儿,你说呢?我不爱白蓝,但我必须和她在一起,这就是我的责任。白蓝身体不好,生下小晨和小晚后更是不如以前,没过多久就无法承担实验室的工作了。还是因为他爸爸的原因把她调到图书馆去,在馆里挂个名而已,从这以后她就在家里边看家边养病。小晨和小晚也算争气,小晨没考上大学,但也找到一份不算差的工作。小晚考上大学,学的是会计,出来后就到一家事务所工作。两个孩子都知道他们妈不容易,每个月的工资都拿回家里交给她妈妈。白蓝知道这是俩孩子的心意,没有拒绝。白蓝就在银行里为他们兄妹各立了一个账户,把他们的钱都存了进去。白蓝说我们老头老太太的用不了多少钱,这些就留着他们以后结婚生子时用吧。后来因为小晚和小晨出事了,这些钱都花光了,还欠下了许多……
哎,现在我又摊上了这种病,我心里清楚我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我之所以和你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要求你原谅我。我知道我当年的选择给你娘和你带来了怎样的伤害,现在无法补偿了。我只求你一件事,小晚小晨他们跟这事没有关系,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玉儿,我求你放过他们吧!你就看在他们是你这世上唯一有血缘联系的弟弟妹妹的份上,放过他们吧!……
潘志平说到最后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喘着粗气,将头埋在枕头里,身子蜷成弓形。伴随着每一声咳嗽,身子就颤抖几下。片刻功夫,他的病号服已被汗水浸湿了。
玉儿将身子扭向窗子,望着窗外不作声,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良久,她才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要我原谅你也行,除非你能背着我到街上去给我买个糖葫芦。
身后的潘志平没有了动静。玉儿回过头来,却见潘志平早拉过被子蒙住脸,被面随着他那虚弱的身体抖个不停……
一阵剧痛袭来,潘志平立马感受到它那巨大的威力,他知道自己是无法抵抗的。原来这个时候护士会来为他打上一针杜冷丁,今天不知为何没有准时到来。他觉察到他的腹部肌肉开始痉挛,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接着便像波浪似地向全身蔓延。为了不让玉儿见到自己恐怖的表情,他拉过被头盖在脸上。他已经听到玉儿的话了,可他无法作出任何反应。他只感到自己那扭曲痉挛的脸上沾满了水,咸咸的,苦苦的。一种痛苦的味道遍布全身……
他觉得快要晕过去了,不过他还是咬紧牙关坚持着。玉儿还在这儿,他必须要保持清醒的思维。这种机会不会再有,他无论如何都要说服玉儿放过小晨和小晚,他不想看到骨肉相残的悲剧在他的下一代身上发生。他的直觉告诉他,玉儿绝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因为玉儿是他的女儿,更是方灵灵的女儿。玉儿只是被仇恨给蒙蔽了双眼,他现在的责任就是把这一层迷雾给拨开。如果说他现在还有一个未了的心愿,那么还玉儿一个健康的心态是他留在这个世上最后要做的一件事。
这疼痛来得真不是时候。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门被打开了,又关上了。玉儿走了,他想。疼痛有所缓解,他把被子掀开,弯腰欠身想要起来,却看见床前立着一个人。他定睛一看,却是小晚。
小晚满脸泪水,呆呆地看着她的爸爸。潘志平打了个冷战,小晚怎么会在这儿?他不觉问道,小晚,你怎么来了?
妈妈到学校去报销您的医疗费,学校说要医院的证明,妈妈就叫我来一趟。
那你来了多久了?潘志平不放心地问道。
潘晚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却一下扑到潘志平的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叫道,爸爸!爸爸……
潘志平感到两道热流从脖子上流下,流到他的心坎里。他明白小晚知道一切了。
原来潘晚是紧随玉儿来到医院。她见过玉儿,也知道她是路鸥的姐姐。想着路鸥曾经帮过她,她就想上来对她问个好,不想却听到她向护士站打听潘志平的病房。她觉得很奇怪,从没听过爸爸说过认识玉儿或是路鸥。她来到门口,并没有进去。于是她在无意间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步行街的工程刚开展没多久,晓娅又开始忙乎开了。她在步行街的一端靠近骆驼岭的山脚下又修建了一条进山大道,这样她就把步行街和骆驼岭连为一体了。叶子得知晓娅的计划后对路鸥直叹道,这个小丫子真会搭便车,不声不响地就利用了步行街的天然优势来做自己的买卖。又说我的手下怎么就没有这号人呢。路鸥说这句话不止一人对他说过。晓娅知道叶子的夸奖后不以为然,她说这话不对,是骆驼岭将为平江的步行街带来源源不断的客源。晓娅的话又传到叶子那里,叶子这下倒说,也许是吧,她一向都有奇思妙想。
晓娅的动作还不仅限于此,她又在骆驼岭的山坳里大兴土木。路鸥也不知她想干什么,问了几次也没有结果。没过多久骆驼岭的进山大门上又多了一个牌子:骆驼岭影视城。
平江市民再次为骆驼岭骚动起来。随着几拔剧组的进驻,骆驼岭又开始人满为患了。他们倒不是为了来游玩,他们就想看一看那些耳熟能详的影视明星,更有一大帮记者采编扛着□□短炮进进出出。平江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在许多新闻媒体上。许多市民都说以前走遍全国各地说起平江没几个人知道,现在一说平江对方说会说,哦,就是那有个骆驼岭影视城的平江。市领导也常在会议上笑谈说,我们现在都快成了名人了,全是那个影视城给闹的。有些剧组还找到我们,说是为了赶档期,要优先安排他们入驻。我说这我们管不了,你得去找那个小丫子去。
这天路鸥又上了骆驼岭。好久没来,他觉得骆驼岭变得更漂亮了。也许骆驼岭没怎么变,但路鸥确实是越来越喜欢这儿了。
他来到竹苑斋时晓娅还没回来。他推开门,见屋里的收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小四合院,那四合院也被方嫂收拾得跟这里一样。他现在才发现这两处地方竟然会如此相似,一种温馨熨帖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
他上了二楼,来到平台上。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淡红色的夕阳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徘徊着。柔和的光线穿过层层竹叶,慢慢悠悠地在路鸥的身上画下了几个小斑点。路鸥伸出手指,在斑点上画着圈。他觉得斑斑点点的温暖在他身上游移,按摩着他的全身。他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他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款款而来,那节奏轻巧而富有弹性。路鸥侧耳谛听,哦,是双中跟皮鞋,黑色,扁头,就是在公司里常穿的那一双。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敲在路鸥的心上,他惊奇的感觉到这节奏竟然和他的心跳如此吻合。刹那间他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
声音在门口停住了。路鸥笑了,她定是发现有人来了,而且还在屋里。而能这么随意地出入竹苑斋却不用和她打招呼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她一定也笑了,路鸥想。
脚步声又响起来,她上楼来了。不过,路鸥觉得这回脚步声与刚才的不太一样,每一步更缓慢,落点更响。响声里面有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兴奋,有犹豫,但更有期待。
声音终于在他的身后停下了,她没有说话,似乎她不必再说什么了。
路鸥转过身来,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今天这张面孔有点异样,她双眼闪光,两颊泛着潮红,鼻翼随着呼吸轻微地一张一合,生动而娇美。她迎着路鸥的目光,她看懂了路鸥眼神,心里不禁一阵荡漾。
一阵微风吹过,把她的头发扬起了少许。这阵风也把天地间的最后一丝亮光给吹走了。她看见路鸥的脸越来越模糊,但他的两眼却更亮了。
路鸥上前两步到了她的跟前,她微微地低下了头。刚低下的头又被他给轻轻地捧起,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在她耳边响起,她不由得也加快了心跳。
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一阵酥麻的感觉从她的额头开始,缓缓地从鼻翼上滑过,她全身颤了一下,不由得闭上了双眼。两片温热的东西贴上了她闭着的眼睛,轻柔而缓慢地向下移动,终于在她的双唇上停住了。他在若即若离地触碰着,等待着她的回应。终于她经不住诱惑似的微微启开双唇,两片温热绵软的东西紧紧地粘在了一起……
小丫子,他喘着气低声地呼唤着。
嘤咛一声,她回应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