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将燕云台 第四十五章夜食

    丹青妙手霍都挺着肚子,撅着一把刷子般的小白胡子,从外面缓步踱进来,一脸的油光,精神矍铄。看到屋子里有好些人,忙笑着拱手跟大伙见礼。

    洛阳令章植看到他,不免笑起来,“这几个月,老爷子可是发福了。”

    “咳,画像完成了,人反倒胖了,想是事做完,心宽些。”

    “您这是刚从哪儿回来?”看他穿着出门的衣服,宁贽问。

    “左将军缪大人出资,在附近街上开了一家闲时消夜的店,名字叫“夜未央”。前儿送了几两银子的润笔,请我过去画一幅油彩壁画。这不,刚从他那里回来。”

    “他倒是有兴致,这个店有什么特色吃食?”

    “吃食还是那些寻常事物,鸡汤小馄饨、茶点、泡饭、炒粉、拌凉面、甜咸糕饼之类。人家的营业时间有特点,白天关门歇业,夜间二更开门,一直做到第二日辰时初刻。”

    听他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忍不住都哄笑起来,“那时夜深人静,路上少有人行,还做什么生意,赚那门子的钱!若遇上宵禁,更是一文钱的生意都没有。那些伙计们闲时毛躁,恐怕连新做的壁画都能拆下来给卖掉。”

    “哈哈,起初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见了那儿的老板娘,才知道,半夜开门确是对的,每个小城里都应有个这样的小食店,寒冷的冬夜,来点滚汤热菜聊充饥肠,可惜美人不能分成几份。”

    宁贽想起件事,“那个老板娘是不是姓孟,叫什么锦娘。三十岁出头?”

    “是啊,小宁你怎么猜的这么准。”

    “没什么,前些日子我与章大人见过,原是在洛阳城南门外开孟家老店的,做菜的手艺一流,为人豁达明快。果然是个美人,缪冲还是有眼光的,他投的这桩买卖赔不了。”

    心里纳罕,这个缪冲,手伸的太长,竟将这帮为十年前皇室人员复仇的也串连过来。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眼前的身份地位,荣华富贵也是够了,还四处招揽游侠门客。何况这个店,就开在自己家附近,摆明是监视。看来,他与自己有了隔阂,得想个法子敲打敲打,不能由着他任性非为。

    洛阳令在一旁笑问,“这个夜未央什么时候开业?届时我们过去捧捧场。”

    “腊月初一,新拣的历头,说是益开张,访友,婚嫁。”

    掐指算算,还有十天。

    霍都老爷子的到来,坏了肃王的事儿。他一直在等着小宁的回话,想趁这个机会,逼他表态,借着邺城那数万人马起事,横扫八荒,统一天下。盘算好的事,没想到让这个不知趣的老画师给搅黄了。

    恰才已装过一遍发愁的样儿,刚跟着满屋子的人不尴不尬地哄笑取乐过,再接着装出愁容未免不像。这个诡计多端的霍都!简直是个天生老滑头,只需要用一点点手段,就能坏别人的大事儿。

    既然笑了,那就得笑到底。觑眼看看小宁,他好似忘了先前与自己的对话,或是认为那件事已全部谈完,有了结果。此时一心一意地与洛阳令章植追忆起那个风情摇曳的老板娘。

    随身带的那两位小将——岳峰与凌盎二位,碍于肃王的面子,不便插嘴,可那表情态度明明是好奇的。他们很想知道,夜未央这个风流能干的老板娘,到底是如何出色,有什么出众的作为,居然能博得素以不好女色闻名的宁国舅好评。

    “一样平常的鼻子眼睛,长到她脸上,配着那生动的表情,明丽开涤的态度,竟如早春时分的嫩柳一般,找不到形容的语言。尤物!真正是个尤物呀。”这神情语调,夸张而浮华,听着看着是那么的熟悉。

    啊,想起来了,与那个左将军缪冲平时嘲笑戏谑的调调一模一样,真不愧是难兄难弟,连装腔作态,跑偏离题用的取巧手段都相仿佛。

    只不过这两兄弟中间出了问题,否则不会在宁府旁边弄个什么夜未央小店,肃王暗自笑着。以前不看重皇位,那是因为太子地位稳定,他一点希望都没有,所以静心做个给大哥打工的小弟,不图别的,但求生命不受威胁,小日子一切正常。

    现在不同,太子府里出了笑话,废妃于氏带着来历不明的肚子回府,引得在朝中议论纷纷,太子地位摇摇晃晃,朝不保夕。请神容易送神难,想不承认那个胎儿,把于氏送走已不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法找其他小弟的事儿,让他们都倒霉,或是把他们赶出朝去,各回各的封地,在乱中求稳。

    太子的舅父萧睿,在朝中官居上柱国,手握兵权,是一等一的实权人物;两个老丈人,尚书令王赞和中护军于修都是朝中重臣。这三个人若是联合起来,想保太子,完全可以保得住,本没必要做出那种欺凌兄弟的事。

    逼得太子做出这般唐突的举动,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传言——桓王元广与于氏真有不清白的地方。想到这里,再看看屋子里的人,都在欣赏着小宁关于夜未央的评价。

    “夜如何,夜未央。再加上左将军家里那几个艳婢娇童,与众不同的审美观点,想来会与乐游原一样,成为洛阳城中一大香艳之地。到时我在这将军府,恐怕会聒躁的难以入眠。”

    别人都在笑,肃王却从宁贽戏谑的谈话里听出危机,不需到那个时候,只怕今夜他就要在床上辗转反侧,为自己发小的背叛倒戈惊怖难眠了。此时,他反而舒心,形势变了,不需自己上赶着求他,只怕小宁会主动靠上来,不为别的,就为邺城那数万大军的粮草军备。

    看来,缪冲不怎么看重小宁了。他二人交好的原因有二。首先是因为中山国的公主宁馨,其次是宁贽手中的兵权地盘。

    缪冲虽有钱有势,号称缪半城,掌控着半个洛阳城的商业,可若想在朝中立足,需依仗宁贽。两人之间的关系如狼似狈,相扶相持。出现裂隙,说明缪冲这小子已找到了新的靠山,这个靠山或许已给了他平生最想要的东西——军队。

    鸣玉亲手端来一壶滚热的参汤,豹雏捧着一盘新出炉的薄脆芝麻饼,金黄酥香,一屋子甘甜的奶油味儿。想是知道这几人所谈的事要紧,没让下人们过来。

    进来时听到的却都是些没要紧的话,什么夜未央,夜来香的,听着不是个正经地方,不免有些着恼。她向来不喜欢缪冲,此时听得他又做这样的事,更加增几分厌意。

    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听到这样的不名誉的话,唯有装作没听见,躲事非都来不及,哪里肯主动招惹!

    肃王笑着夸道,“这点心,外形美观,又脆又香,比宫廷内造的都好。”

    鸣玉笑着退下,暗暗命黄彝派人出去打听。一边担心地说,“想是出什么事了,不然那个浪荡子不会这么狂妄。”


    第四十六章解忧

    想起那篇20多万字没了的文就想哭。有些怀疑,坚持写下去有嘛意思?有关在屋子里,孤独地敲着键盘码字的功夫,何不去超市里逛逛,乐呵乐呵?

    活着有无限种可能,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百无一用之秋,谋个存在感。证明一下,这个世界我曾经来过,并为改变它的冷漠残酷,付出了最大努力。————————————————————————————————愿世间太平安定,永远不再有杀戮迫害,公平正义长存。

    鸣玉招呼客人时,小将军岳峰的脸就有些发红,紧张得手脚都没地方放,如见到珍宝一般,两眼发着光,随着她的身影在屋中移动。鸣玉拖曳着彩色长裙出去后,他犹伸长脖子,不住地张望,还到其他屋子里走动,见人就打听,盼着伊人能回来,可等到告辞的时候,也没能再次见到玉人的面。

    肃王元哲似乎看出他的意思,翻着白眼仁,瞪了一眼,自顾告别走出去,几个仆人打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岳峰与凌盎两个小将后面追上。此番夜访失败,没能顺利将这个自以为是,孤高自许的小国舅宁贽收入麾下,元哲是一肚子的气,可也无能为力,只能等着他回过味儿来,主动靠近,那时再慢慢接着敲打,让这个小兄弟知道点儿好歹。

    元哲与宁贽自小相交,又同在元泰将军身边受教多年,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冲锋陷阵,情同兄弟。按他们两人的关系,原该不用说话就相互援助提携,可竟然混到这般天地。

    想想左将军缪冲,也曾是小宁最好的铁哥们,两人那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也生出嫌隙。人人都不好?不可能,应是小宁的错,怨他太看重手中的军权和地盘,不把朋友兄弟当回事。人家缪冲帮他那么多钱财,纵然来历不明,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纵然是大风刮来的,给谁不是给,给谁也能换得个笑脸,为什么偏要帮他?

    送走肃王,霍都在书房暗自埋怨,“小宁啊,纵然你不赞同党争,也该向着点肃王说话,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能慢待他,总得说几句帮忙宽心的话才是。水至清则无鱼。哎,真不知你是咋想的,再这么着,朝中可是一个肯帮你的人都没了。我是一文钱弄不来的,做吧,做到一定程度,就剩你一个孤家寡人了。”

    “明知道元哲要往邪路上走,我还要助着他?帮理不帮亲,谁要是敢闹乱子,扯大旗,伤生害命,不让国家安宁,那就是我的仇人!”宁贽居然瞪起眼,全不念人家一把白胡子,老胳膊老腿儿,还跟着他跑东跑西,一句紧撵一句,与霍都大声吵起来。

    “缪冲那小子不怀好意,一心想恢复大燕。你与他保持一定距离,防止外人议论,这个我能理解。可元哲是个正直忠厚的孩子,你总该帮着他些。”说完,霍都拿起手中的小紫砂壶,吞了口热茶。

    “都是一样的。至高无上的皇位与权力能改变一个人,眼下的元哲已不是原来那个悲天悯人的四爷,身上充满戾气,我不想与他走的太近。”

    “要是他们兄弟真为继位的事打起来,大难当头,你能独善其身?”霍都忍不住笑着,茶水顺着口角流出来。自嘲道,“我年纪大了,帮不了什么,自己看着办吧。”

    宁贽恢复了几分礼貌,不再犯二,压低嗓子,“先生,知道你为我好。毕竟咱是一家人,看太子为人糊涂,想让我靠着肃王这棵大树,将来好保住荣华富贵。可我不是恋恋于权势地位的人。”

    “你虽不恋权势,可还有小玉和跟着你的那一大班子人马,他们都得穿衣吃饭,还是现实些好,名士派不能当饭吃的。缪冲那里若不帮忙,我们得另找财路,总得赚钱生活下去。”

    “这倒是正事。我看漳河边上,还有大片荒地,眼下是和平时期,不需打仗,操练之余,何不让军队搞些屯田?粮米菜蔬,收一点儿是一点儿,有力气的尽着他种。”

    “好,明天我就写信给邺城那边,让珍儿与赵将军协调安排此事。”两人吵着吵着,竟达成协议。相对笑笑,以为得计,看看天色不早,各自去睡。

    果然应了肃王的猜想,宁贽脑子里一直在转念头,度量缪冲为什么要反水,弄那么一个夜未央,往自家眼皮下安插探子,还敢公然挑衅,让霍都去画壁画。平素闻惯了的,此时却觉得屋中浓郁的香气让人头晕。

    烦闷到极点,忍不住起身,披着起夜的满襟大袄,长跪到几案前,提笔写下心事儿,卷成个纸卷,掖到装满荞麦皮的枕头下面。烦恼写到纸上,心里轻松好些,听着枕头里沙沙揉搓的声响,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拨帷下榻,炉中的炭火势微,略略有些寒意。想起那个纸卷,伸手去摸,没有摸到。扬声叫着,“豹儿!你动过我的枕头没有?”

    “我还没进来过呢。有事了?”听着不妙,小豹子穿着睡衣健步冲进来,他平素睡在卧房帷幕外的一张大床上。

    宁贽脸色有些发白,又细细找了一番,仍是踪迹全无,失望地安慰一句,“没事,丢了张写有字的纸条,不打紧。今天休沐,不用跟着上朝,天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小豹子明白,自己失职,夜里有人进来也不知道。准是想着夜间院子里有巡逻的护卫,一时大意,睡得实了。手足无措,揉着头,怯生生地说了句,“怎么睡得这么沉。”

    “昨晚有人来过。点过迷香的,所以咱们都没有知觉,你也不用过于自责。若想要咱们的命,早要了,何必巴巴的拿张纸走人,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对手。”宁贽坦然笑着分析,拍拍这半大孩子的肩膀,温言抚慰。

    豹雏那里还敢去睡,悄无声息地陪在少主身边,看着窗外曦微的阳光渐渐照进屋子,听着院子里来往走动的人多了,才起身出去,穿好衣服,自去找简雍说话。

    “有这样的事?”简雍正在厨房与老班一起安排早饭,无非是白粥、包子、肉酱、醋豆角、腌莴苣之类,听他一说,不禁吃惊。这是第二次有人闯入将军府,上次来的那个黑衣人,没讨到便宜,还丢了性命。此番来人却占着上风,悄没声息地把少主枕头下的字纸都给偷走了,想来若要摘去脑袋,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心惊肉跳,没敢大肆声张,在院子里来回转几圈,检查几遍,墙头瓦片都没有现出异样。查到卧房,窗户纸糊的很好,连一个插迷香的小孔儿都没有。掀开焚香烧炭的鼎炉,香已燃尽,那味道似乎与往日不大一样。

    “昨天有外人来过?”简雍问负责打扫的仆人。

    那人笑笑,“只有跟肃王的那位小将军来过,说想找小姐请教什么问题,一时走错了屋子。”

    难不成是岳峰?可他是跟着肃王走了的,半夜进不来。

    简雍苦笑一下,看着豹雏,说道,“这是要逼着咱俩辞职的节奏啊。”

    没想到,人家小豹子压根不买他的账,手按着腰间的宝剑,志气昂扬地说,“真要是少主怪罪,也是我走,那里能轮到你!”主人没发话惩罚,两人已争了半天责任。玩闹归玩闹,背后都有些发凉,说不定,暗下手的不是岳峰,而是这个宅子里的人。若真是内奸,敌暗我明,伤人于无形之中,那就危险了。

    这家是再也住不得了,小豹子不由的想起邺城来。自从进入这洛阳城,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每日里提心吊胆,如同有一把明晃晃的铡刀悬在头顶,不知什么时间会冷不丁地落下,要人性命。

    恐惧如记时的沙漏,一点一滴坠落,绵延悠长,时时不息。

    “简叔,我有些害怕。”

    简雍笑笑,“这大白天的,怕什么!”眼看着一个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敢少年,突然转化为一个胆小如鼠的人,不禁令他生出几分感伤。幽然说道,“怕是没有用的,或许对方正盼着我们知难而退呢。”

    “宁哥哥真需要一个妻子了。”豹雏说出这句话,自己也笑了,莫不是潜意识里想推卸几分责任。最起码,他有了妻子,自己不必在外担当什么保卫,能安心睡到大天亮。



第四十五章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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